《风雪白发》
【一】风雪
周九良第一次意识到云清会老,是在一个雪夜。
那年的雪下得格外早,十一月初,北京城便覆了一层薄白。德云社的演出结束得晚,周九良裹紧大衣往家走,远远看见路灯下站着个人影。
是云清。
她没撑伞,雪花落在她的发间,竟像是染了一层霜色。周九良走近了才看清,那不是雪——她的鬓角真的生出了几丝白发,在昏黄的路灯下泛着银光。
"云清姐?"他愣在原地,嗓子发紧,"你怎么......"
云清抬眸看他,眼角的细纹在灯光下格外明显:"来接你。"
周九良突然想起,她今年已经三十七岁了。
——原来神明也会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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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灯火
云清的家总是很暖和。
周九良盘腿坐在地毯上,看着她煮茶。水汽氤氲中,她的侧脸被灯光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眼尾的纹路愈发清晰。
"看什么?"云清递给他一杯热茶。
周九良接过,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云清的手不再像从前那样冰凉,反而带着岁月沉淀的温润。
"你老了。"他脱口而出。
云清笑了,眼角的纹路舒展开来:"凡人都会老。"
"可你不一样。"周九良声音发涩,"你不是......"
"不是什么?"云清打断他,语气平静,"不是女娲后人?不是长生不老?"
她低头抿了口茶:"周九良,这世上没有真正的永恒。"
窗外风雪渐大,拍打着玻璃。屋内的灯火葳蕤,映得她眉目温柔。周九良突然发现,她眼角的纹路像是被岁月揉皱的宣纸,每一道都写着故事。
——他竟觉得这样的她更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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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泪
周九良第一次见云清哭,是在她四十岁生日那天。
那晚他们喝了点酒。云清酒量不好,两杯下去就红了眼眶。她靠在窗边,手里攥着那支玉兰银簪——就是周九良二十多岁送她的那支。簪头的南红玛瑙依旧鲜红如血,衬得她鬓角的白发越发刺眼。
"周九良。"她突然唤他。
"嗯?"
"假如......"云清的声音很轻,"假如我舍一滴泪,你能不能......"
她没说完,但周九良听懂了。他伸手擦掉她眼角的湿润,指腹触到的皮肤不再光滑,却让他心头滚烫。
"能。"他斩钉截铁,"我能陪你老,也能陪你死。"
云清笑了,眼泪却掉得更凶:"傻子。"
——神明落泪,原来是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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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烟波
云清走的那天,是个晴朗的秋日。
她躺在摇椅上,身上盖着周九良的旧外套。阳光透过银杏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的白发已经铺满鬓角,像落了层霜,却依然美得惊心动魄。
"冷吗?"周九良握住她的手。
云清摇头,声音很轻:"你记不记得......那年你送我的簪子?"
"记得。"
"帮我......戴上吧。"
周九良颤抖着手,将那支珍藏多年的玉兰银簪别在她发间。南红玛瑙在阳光下红得刺眼,像是要把一生的血色都燃尽。
云清满足地叹了口气:"好看吗?"
"好看。"周九良哽咽,"最好看。"
她的手指突然紧了紧:"周九良......"
"嗯?"
"假如......有来世......"
周九良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我一定找到你。"
风起,银杏叶簌簌落下。云清的眼睫颤了颤,终于缓缓阖上。
——烟波里成灰,也去得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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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发
很多年后,周九良也老了。
他的头发全白了,腰也弯了,却依然保留着那支玉兰银簪。每年清明,他都会去西山看云清。墓碑上的照片是她三十岁时的模样,黑发如瀑,笑靥如花。
"云清姐。"他摸着冰冷的石碑,声音沙哑,"我梦见你了。"
风过林梢,像是谁的回应。
周九良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个小酒壶,倒了两杯。一杯洒在墓前,一杯自己饮尽。酒是云清最爱的梨花白,入口绵甜,后劲却大,呛得他眼泪直流。
"下辈子......"他抹了把脸,"换你来寻我吧。"
夕阳西下,老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墓碑前,一支玉兰银簪在暮色中泛着温柔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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