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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长安夜雨**

天宝三年的长安，夜雨敲打着西市酒肆的屋檐。

云清斜倚在胡榻上，指尖轻叩着鎏金酒杯。酒肆中央，年轻的李白正醉醺醺地挥毫题诗，墨迹在宣纸上晕染开来。

"云...云娘子！"李白踉跄着走来，将新写的《清平调》拍在她案前，"这首如何？"

云清垂眸看着纸上"云想衣裳花想容"的字句，轻笑道："李翰林写尽天下美人，可曾见过真正的仙子？"

李白怔了怔，突然大笑："若说仙子，当如云娘子这般..."他伸手想碰她的衣袖，却扑了个空。

雨声中，云清的身影渐渐淡去，只余案上一盏未动的酒，和一张墨迹未干的诗笺。

三百年后，她在黄鹤楼的废墟里，找到了李白当年写给她的另一首诗。最后两句被雨水晕开，只隐约辨得"千年"二字。

**（二）汴河灯火**

元夕的汴京，虹桥上人潮如织。

云清站在河畔柳树下，看着十五岁的张择端在画板上勾勒街景。少年眉头紧锁，时不时抬头观察往来行人。

"小郎君画得不像。"云清突然开口。

张择端吓了一跳，画笔差点掉落："请...请娘子指教。"

云清指向灯火阑珊处："你漏了那个卖鹌鹑馉饳的老丈，还有桥下相拥的那对恋人。"她轻声道，"这才是汴京。"

少年恍然大悟，急忙提笔补画。等他再抬头时，树下已空无一人，只有柳枝上挂着一盏琉璃灯，在风中轻轻摇晃。

多年后，已成大家的张择端在《清明上河图》的角落，画了一个执伞的白衣女子。有人问起，他只说："那是汴京的魂。"

**（三）姑苏琴语**

崇祯七年的深秋，寒山寺的钟声惊起满天鸦雀。

云清在虎丘的茶寮里，遇见了来苏州游学的柳如是。二十出头的女扮男装，正与几个文人争论诗词。

"这位兄台以为如何？"柳如是突然转向静坐一旁的云清。

云清放下茶盏："诗贵真性情，何必拘泥格律？"

柳如是眼睛一亮，当即取出随身瑶琴，弹了一曲自创的《水月吟》。琴音清越，惊落了满庭桂花。

"此曲如何？"

"好曲。"云清轻抚腕间玉镯，"只是太悲了些。"

柳如是苦笑："世道如此，怎能不悲？"

后来清兵南下，柳如是投湖自尽未遂。云清在钱谦益的府邸找到她时，昔日才女已剪去长发，正焚烧诗稿。

"那年桂花树下的琴曲，"柳如是突然问，"可还有人记得？"

云清没有回答。窗外，最后一朵桂花正悄然凋零。

**（四）梨园旧梦**

民国三年的广和楼，梅兰芳正在台上演《贵妃醉酒》。

云清坐在二楼包厢，忽然察觉一道视线。转头看见个戴圆框眼镜的年轻人，正偷偷用钢笔在节目单上速写。

"画得不像。"她轻声道。

年轻人吓得钢笔掉落："小、小姐见谅..."

云清拾起节目单，指着上面的杨玉环："太柔了。梅先生的贵妃，柔中带刚。"说着取过钢笔，在空白处补了几笔。

年轻人看得目瞪口呆："小姐也懂戏？"

"略懂。"云清将节目单还给他，"你叫什么？"

"丰...丰子恺。"

散戏时，她看见年轻人还在埋头修改画作。那张节目单后来被丰子恺珍藏一生，背面写着："遇仙记，甲寅年冬。"

**（五）德云往事**

2018年的德云社后台，周九良正在整理大褂。

"第三颗盘扣要松一些。"云清突然出现，伸手替他调整，"太紧会影响气息。"

周九良僵在原地："云...云老师怎么知道？"

云清笑而不答。她的目光越过周九良，落在墙上的老照片上——民国时期的广和楼戏班合影，角落里有个模糊的白色身影。

"九良。"她突然问，"若有一天你成名角儿，最想演什么？"

周九良想了想："《黄鹤楼》吧，刘备过江那段。"

云清的眼神忽然飘远："1943年，程砚秋在天津演过这出..."她顿了顿，"那天大雪，谢幕时观众席只剩一个人。"

"谁啊？"

"我。"

窗外突然传来《夜深沉》的曲声。周九良再回头时，云清已不见踪影，只有他大褂的盘扣上，多了一根细细的红线。

**（六）长生之叹**

周九良在天台找到云清时，她正在翻看一本厚重的册子。

"这是...？"

"《东京梦华录》。"云清合上册子，"我认识作者孟元老。"

周九良在她身边坐下："你...真的活了一千年？"

"更久。"云清望向远处的霓虹，"久到忘记第一个离我而去的人是谁。"

夜风吹乱书页，露出里面夹着的：一片枯黄的银杏叶、半张戏票、褪色的照片...每一件都承载着一段往事。

"为什么不离开？"周九良轻声问，"看着故人一个个离去，不痛苦吗？"

云清抚摸着书脊："因为..."她指向远处亮着灯的剧场，"那里还有没看完的故事。"

剧场里传来观众的欢笑声。周九良突然明白，她留恋的不是某个人，而是人间永远鲜活的悲欢。

"下次..."他鼓起勇气，"把我的故事也记进去吧。"

云清转头看他，眼角的泪痣在月光下格外清晰："你的故事，才刚开始。"

远处，新年的钟声响起。烟花在夜空中绽放，照亮了两人的侧脸。

一千年来，这是她第一次，想要见证一个完整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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