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
北京的冬夜来得早,才过五点,天已经暗了。
周九良裹紧大衣,推开德云社后台的门。冷风卷着细雪灌进来,他缩了缩脖子,搓着手往化妆间走。
“九良!”孟鹤堂从走廊那头探出头,“今儿没演出,你怎么又来了?”
“忘拿东西。”他含糊应了一声,低头继续走。
其实没什么东西可拿。只是家里太静,静得让人心慌。
推开门,化妆间里一片漆黑。他摸索着去开灯,手指刚碰到开关,却听见一声轻笑——
“周老师,这么晚还来加班?”
周九良手一抖,灯亮了。
云清斜倚在他的化妆椅上,手里把玩着一把三弦。她今天穿了件墨绿色的旗袍,长发松松挽着,耳垂上一枚白玉坠子晃啊晃,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你怎么在这儿?”他嗓子有点发紧。
“路过。”她指尖轻轻拨了下琴弦,“听说今晚德云社封箱,想来听听,结果扑了个空。”
周九良放下包,走到她面前:“封箱是昨天。”
“是吗?”云清眨眨眼,“我记性不太好。”
他知道她在说谎。女娲后人怎么会记错日子?
“吃饭了吗?”他问。
“没呢。”她仰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周老师要请客?”
---
(2)
后海边上的一家小馆子,暖气开得很足。
云清捧着碗小米粥,小口小口地喝。周九良坐在对面,给她夹了一筷子清炒芥蓝。
“你最近很忙?”她问。
“还行。”他低头搅着自己的粥,“就是团里新来了几个学员,得盯着。”
“嗓子怎么了?”
周九良一愣。
“你刚才说话,声音有点哑。”云清伸手,指尖轻轻点在他喉结上,“着凉了?”
她的手指很凉,像一块玉。周九良僵在那里,感觉那块皮肤火烧似的烫起来。
“可能…有点。”他干巴巴地说。
云清收回手,从随身的锦囊里取出一个小瓷瓶,推到他面前:“睡前含一粒,明天就好。”
周九良拿起瓶子,上面用朱砂写着“清音丸”。他忽然想起上个月,自己重感冒失声,第二天就在抽屉里发现了这个——和现在这瓶一模一样。
“你放的?”他问。
云清笑而不答,低头继续喝粥。
窗外,雪下大了。
---
(3)
吃完饭,两人沿着后海慢慢走。
雪已经积了薄薄一层,踩上去咯吱作响。云清撑着一把油纸伞,周九良走在她身边,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
“你最近在忙什么?”他问。
“前些天去了趟山西。”云清说,“有个小鬼缠上一户人家,我去收了。”
周九良脚步一顿:“危险吗?”
“小事情。”她轻笑,“倒是那家的女儿,非说要拜我为师。”
“你收了?”
“我啊…”云清望着远处的湖面,“活得太久,懒得带徒弟了。”
周九良忽然想起什么:“上次你说,你第一个徒弟是唐朝人?”
“嗯,叫李十二娘。”云清眼中泛起一丝怀念,“剑器舞跳得极好…后来安史之乱,死在马嵬坡了。”
雪落在她的睫毛上,像一滴没来得及落下的泪。
周九良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拂去那片雪花。
云清怔了怔,随即莞尔:“周老师,你这算调戏我吗?”
“像话吗像话吗!”他慌忙收回手,耳根通红。
---
(4)
走到胡同口,云清停下脚步。
“就送到这儿吧。”她说。
周九良看了看黑漆漆的胡同:“我送你到家。”
“不用。”云清笑着摇头,“这胡同我走了三百年,闭着眼都能回去。”
他执拗地站着不动。
云清叹了口气,忽然抬手,冰凉的手指抚上他的脸颊:“周九良,你知不知道,对长生的人来说,最残忍的是什么?”
他摇头。
“是看着在乎的人,一个个离开。”她轻声说,“所以…别对我太好。”
周九良握住她的手腕:“云清。”
“嗯?”
“明天…还来听相声吗?”
她望着他许久,忽然笑了:“来。”
“我给你留票。”
“好。”
---
(5)
第二天,周九良一大早就到了剧场。
他把自己珍藏的第一排正中的位置留了出来,还特意泡了一壶菊花茶——云清上次说喜欢这个味道。
可直到开场,那个座位始终空着。
演出结束,他收到一条短信:
「临时有事,去了江南。茶留着,回来喝。——云清」
周九良站在空荡荡的剧场里,看着那杯已经凉透的茶。
桌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香囊,里面装着几粒清音丸,还有一张字条:
「有人与你立黄昏,有人问你粥可温。
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云清」
他攥着字条,忽然想起昨晚她那个笑。
温柔又疏离,像一场抓不住的雪。
---
作者:有人与你立黄昏 有人问你粥可温
岁岁闲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