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其实是 念 你

程霁阳是被小腿抽筋疼醒的。她刚要起身揉腿，突然感觉身下一股热流涌出，浸透了浅蓝色的床单。月光里，她推了推身边和衣而卧的邓放："羊水破了。"

邓放弹簧似的蹦起来，手磕在床头柜上发出巨响。他胡乱套上两只不同色的袜子，抓起待产包就往门口冲，又折回来给程霁阳裹羽绒服："鞋！鞋！"

待产室的挂钟指向五点十七分，程霁阳攥着邓放的手背掐出月牙印。助产士掀开被单检查时，邓放突然转身对着墙角深呼吸，喉结上下滚动像吞了颗核桃。

"你行不行啊？"程霁阳疼得直抽气，"要不喊我妈..."

"行！"邓放梗着脖子坐回来，用擦飞机的力道给她揉腰，"就跟那次你修发动机舱似的，我..."

"闭嘴！"程霁阳把镇痛泵按钮按得啪啪响，"再说话滚出去！"

宫缩监测仪的曲线疯了一样乱跳。程霁阳的刘海被汗水糊在额头上，突然一口咬住邓放递过来的胳膊。他疼得倒吸凉气，却把胳膊又往前送了送："换边咬，那边有旧伤。

"啊——"程霁阳猛地攥紧床栏，"邓放你王八蛋！"

安安啼哭响起的刹那，他胡乱抹了把脸，颤巍巍剪断脐带的样子比第一次开飞机还紧张。小护士把皱巴巴的婴儿抱过来时，他隔着无菌服亲程霁阳汗湿的额头："像你，眉毛像..."

程霁阳累得说不出话，手指轻轻碰了碰婴儿粉嫩的脚丫。突然感觉颈窝一热，邓放的泪砸在她锁骨上，烫得惊人。

月光漫过婴儿床的栅栏，程霁阳迷迷糊糊听见窸窣响动。睁眼看见邓放蹲在陪护床边，正量奶粉配比。

"傻子。"她哑着嗓子笑，"按说明书来就行。"

邓放举着奶瓶对着灯光检查气泡："比查发动机精密。"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捂住嘴，黑眼圈衬得眼神像犯错的金毛。

程霁阳接过温度刚好的奶瓶，指尖划过他掌心结痂的牙印。监护仪的光晕里，婴儿突然发出小猫似的哼唧，两人同时伸手去拍襁褓，指尖在星空被单上相碰。

窗外飘起今冬第一场雪，屋内暖得能听见冰凌融化的声响。

消毒水味里混进一缕桂花香，程霁阳望着怀里吮手指的小团子，忽然笑出声："你看她皱眉的样子，跟你拆发动机时一模一样。"

邓放正蹲在地上冲奶粉，闻言碰翻了量杯："明明是像你算数据咬笔头..."话音未落，奶瓶上的温度计发出"滴滴"警报，他手忙脚乱去关开关，手缠上了恒温壶的电线。

程霁阳用脚趾戳他后背："大名叫什么想好了没？"

"邓念安。"他指腹摩挲着她的手背，"那年你写在试飞同意书上的..."

程霁阳眼眶蓦地发热。她记得那个暴雨夜，邓放要去试飞新型发动机，她在同意书签名栏旁多写了句"望平安"，墨迹被泪水晕成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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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月酒摆在小院葡萄架下，程父抱着襁褓不撒手："小安安看这里..."

程母端着糖醋排骨出来："叫安安就很好，平平安安。"

酒过三巡，邓放起身添汤，不锈钢勺碰得瓷碗叮当响："媳妇儿，尝尝这个鲫鱼汤。"

程霁阳在桌下握住他颤抖的手，发现他无名指戴着婚礼时的素圈戒指，内圈刻着"念安"的拼音缩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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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漫过婴儿床的纱帐，邓放突然轻声说："其实‘念’是念你。"

程霁阳正拍嗝的手顿了顿，奶渍蹭在睡裙上："嗯？"

"那年你孕期摔跤，我在塔台看着监控屏..."他喉结滚动，"突然明白‘平安’两个字有多重。"

安安在梦中吧唧嘴，小手攥住程霁阳一缕头发。邓放用拆弹的谨慎掰开婴儿手指，却把自己的尾指塞进她掌心："以后每年结婚纪念日，我都带你们去漠河看极光。"

程霁阳笑出泪花："带着尿不湿和奶粉？"

"带着整个春天。"他吻去她睫毛上的泪珠，床头恒温器显示的温度，恰似初见那年实验室的暖风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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