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往事

西芒顿夫人给予的友情让米塔斯感到些许安慰。他费尽心思想要断绝对舞月的爱意，几个月过去，他却不得不承认，这不过是白费力气而已。

Offrir l'amitié à qui veut l'amour, c'est donner du pain à qui meurt de soif. （给一个想要爱情的人友情，就像给一个渴的要命的人面包。）

米塔斯烦躁不已，胃口却大开，于是最近很是有几起骇人听闻的暴死案件曝光在公众视野。想必娅妮维雅·柯琳伍小姐并不知道最近发生的这些事，不然像她那样惯于在娱乐圈里摸爬滚打的女子，怎么会来这里呢？

米塔斯问：“对于您这种新式的女孩子来说，我们这的沙龙似乎有些无聊吧？”

“正相反，我觉得十分有趣。这是个古老的国家，尤其是——”

柯琳伍小姐歪头笑笑：“在这里遇上您，真感觉像不小心穿越回了上个世纪，或者上上个世纪。”

“您是说我暮气沉沉。”

柯琳伍小姐俏皮地引了一段索福克勒斯的话岔开话题，米塔斯不禁对她的印象有所改观。他又仔细地看了看柯琳伍小姐，她看上去意志坚强，高高的个子，皮肤白皙，头发暗金。

柯琳伍小姐问道：“话说回来，您很喜欢古典艺术？”

“哦，也不过是略懂皮毛。小姐，恕我多言——您看起来不像是太阳城本地人。”

柯琳伍小姐点头微笑：“哦，确实不是。我是美国人，祖父是英国人。”

“哦，原来如此！请原谅，不是出于古典的搭讪——不过您看起来似乎有点面熟，我想一定是好莱坞的大明星？”

柯琳伍小姐笑靥如花，优雅但稍显夸张地欠身行了个屈膝礼：“米塔斯先生，您恭维话说得真好。事实上，有奥黛丽·赫本、葛丽泰·嘉宝和玛丽莲·梦露这三位优秀的前辈珠玉在前，当今任何一个小姑娘都不能算是‘大明星’。”

“您太谦虚了，美人谦虚是再好不过的锦上添花，这点您倒是很像英国人。”

欧洲人的骄矜。柯琳伍小姐道：“若论谦虚，那还是东方人比我们更胜一筹。您说呢？”

不知说者是不是有心，一句话又触动了米塔斯心中的那根弦。东方——舞月——斜倚画屏思往事，皆不是，空作相思字——不知她现在在干什么——失窃的骨梳——变成人——残酷的方法——

不，不是“变成”，是“变回”！啊！因为这，他们不得不分开。这是他不再联系她的第四个月。舞月……还在怨他吗？

是不是什么事都不能较真？如果他们满足，那时的恋爱关系。如果，自己并不那么执着地想变回人。是不是就不会从零无那得知如此残忍的方法，是不是他们的爱就不会戛然而止……

柯琳伍小姐双眼紧盯着他，但由于米塔斯自己的疏忽，他并没有注意到。刚才脑海中的瞬息万变只是造成了他面颊一侧极轻微的抖动，即使是对面，也不容易看出——如果柯琳伍小姐没有那样细致地观察他的话。

这天是北半球白昼最长的一天。虽然和苓莫说着把以前的东西都扔了，可还是不由自主地，设想他的生活。舞月身着素色长裙，整个人看起来朴素干练，只是通身气派宁静得近似于悲伤。

向宋老师他们告别，舞月回到章林谷消暑。这里清凉宜人，舞月却睡不安生。苓莫为什么执意要拿着骨梳呢？舞月搞不明白。

舞月夜半说着梦话惊醒，醒了才反应过来，刚才自己在喊“妈”。父母如今身在何处？数百年的疲乏席卷全身，舞月觉得自己累得很。即使竭力把那人放下，衣带却仍渐宽了。

还能去求谁指点迷津？拜佛？好笑，如果神仙就是长生、美丽的代名词，那么舞月大概也算是神仙了吧？她的事自己都解决不了，又怎么能奢求那泥塑的神，管她这个神鬼不羁之徒的事呢？

不过N市的一座寺庙里，还藏着她的一件宝物。当年的名刹，如今香火还旺。经历战乱，那宝物还没被人发现，也是难得。

一滴泪涌出舞月的眼眶，她连忙抹掉它：“妈，我多希望能再见到您，请求您教我不再受伤的方法……”

她又哪里能知道，米塔斯的反常是因为被那个冰刀一般冷硬无情的解决方法攥住了心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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