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在宣纸上洇开第三十朵墨梅时,江临川的笔锋突然刺破生宣。他盯着裂痕里渗出的朱砂,喉结滚动着咽下某种灼热的记忆。我看着他扯开衣襟,那道贯穿锁骨的旧伤在雷光里泛着珍珠母的色泽——与我后颈的锦鲤胎记有着相同的弧度。
"这尾锦鲤..."他的笔尖悬在我颈后三寸,羊毫突然迸出火星,"该游向忘川。"青金石粉在皮肤上灼烧的瞬间,三十年前的桐油灯在画案上重燃。我看见产婆剪刀上的血渍在《芥子园画谱》晕开,将"眼波横"的美人图染成血亲相噬的谶语。
他腕间的平安扣突然迸裂,玉屑在雨中凝成婴儿的啼哭。我发间的银铃铛自动解开了二十三道同心结,那些被槐花雪掩埋的铜钥匙从锡盒里鱼贯而出,在空中拼凑出江府禁地的地图。江临川突然用石青颜料涂满自己的瞳孔,可那些被封存的记忆仍从指缝里喷涌——两个襁褓被红绳缠绕的脐带,在暴雨中开出并蒂莲的幻影。
"林姑娘可知..."他的苏州评弹突然转为安魂咒,三弦琴的蟒皮在月光下浮现妊娠纹般的裂痕。我裙裾的流苏缠上他腰间玉佩时,檐下的蓝鹊突然口吐人言:"双生子,阴阳煞,江府牡丹血浸画。"
江临川发狠咬破舌尖,将精血混入松烟墨。当笔锋触及画中人眉心的刹那,宣纸上浮出江夫人临盆时的血色罗帐。两个女婴的胎发被剪断的瞬间,我颈后的锦鲤突然逆流游向他的锁骨伤痕,在暴雨中织就血脉相连的经络图。
"原来你在这里。"他蘸取我眼角泪珠调开胭脂,却在描绘画中人唇色时绘出了哺育的姿势。风铃在飓风中碎成七十二片铜卦,每一片都映出我们被分别送往林江两府的场景。那枚错位的贝母纽扣突然飞回他领口,将二十三年的光阴缝合成正在溃烂的脐带。
当月光漫过他腕间褪色的红绳时,江临川突然掀翻画案。未干的《美人卷》盖住我颤抖的身躯,墨汁里的胎发在布料上疯长成合欢树的根系。他砸碎汝窑盏割破掌心,用血在琉璃瓦上写满镇魂符,可那些咒文反而唤醒了槐木盒里封存的乳牙。
"走!"他将长命锁按进我锁骨时,我们的血在暴雨中凝成不死药般的琥珀。可当我要扯断那根红绳时,他忽然用金箔封住我的嘴唇——三十年前江夫人临终前,正是用这种方式封印了双生女的啼哭。
暴雨最急时,江临川点燃了整卷《芥子园画谱》。火舌舔舐着"美人卷"的瞬间,我们颈间的血脉印记开始互相吞噬。我看见他撕下着火的画纸按在胸口,将本该属于我的半颗心脏烧成灰烬。当最后一片金箔化作青烟时,他耳后的胭脂终于褪尽,露出与我完全相同的耳骨轮廓。
月光突然变得粘稠如胎脂。江临川在灰烬里扒出半枚平安扣,将它嵌进我长命锁的裂痕。当严丝合缝的瞬间,二十三道雷霆同时劈中江府祠堂,列祖牌位在火光中显现出被篡改的族谱——两个并排的朱砂名讳正在暴雨中消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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