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冬市
2009年9月,回龙观的天开始凉了。
孙宇明蹲在摊位前给萝卜去须,不锈钢刀在萝卜皮上刮出白茬。三岁半的孙宇航趴在电子秤上,把胡萝卜摆成小火车:“爸爸!火车呜呜——”
“滚一边去!”孙宇明拍了下孩子屁股,“压坏了电子秤,你刘叔能把你扔到花鸟鱼虫区喂金鱼。”
刘福贵叼着烟晃过来,烟灰掉在宇航的“火车”上:“老孙你咋跟孩子较劲?老子货车的方向盘都让他掰过,电子秤算个球。”
李思晨坐在老槐树下的折叠椅上,账本夹在膝盖间:“老刘你少惯着他,昨天把老周的粉条捆拆了,说是给火车铺路。”
老周从粮油区过来,手里拎着袋花椒,袋子上印着“龙观生鲜联名款”:“思晨,京客隆说要查咱的食品流通许可证,你赶紧把复印件送过去。”
“查个屁!”孙宇明把萝卜摔进菜筐,“老子每批菜都有检疫报告,比管理处的账本干净十倍。”
9月15日,管理处贴出通知:“甲型H1N1流感防控期间,商户需统一购买口罩和体温枪,每套三百八。”
刘福贵把通知撕成两半:“狗日的!比非典时期还黑,当年的消毒水才卖五块钱一瓶。”
老周瞅了眼通知,手指在账本上敲:“说是强制购买,不买不让进市场。”
李思晨的笔在账本上划出粗线:“宇明,咱账上还有多少?上次给美廉美垫的运费还没结。”
“剩一万二,”孙宇明抹了把脸,“买完口罩就剩八千,够给宇航交幼儿园学费了。”
9月20日,孙宇航第一天去龙腾苑幼儿园,哭得惊天动地,把李思晨的袖口都哭湿了:“妈妈!我要菜筐!要刘叔!”
“哭个球!”刘福贵站在幼儿园门口,手里拎着袋冰糖葫芦,“再哭叔把你塞货车驾驶室,跟老子跑夜路去新发地。”
孙宇明踢了他一脚:“滚蛋,别吓着孩子。”
夜里,李思晨看着空荡荡的摊位,突然说:“宇明,咱是不是该给孩子买个玩具?别总让他玩菜筐。”
“买个屁,”孙宇明擦着电子秤,“菜筐比玩具结实,还能教他认菜。”
刘福贵的货车喇叭在市场里响起来,他探出头:“老孙,美廉美李总监打电话,说超市要搞‘抗流感蔬菜包’,让咱配点萝卜和生姜。”
“配!”孙宇明把账本摔在摊位上,“再搭两捆大葱,让市民多杀菌。”
10月,回龙观的杨树叶开始泛黄,老槐树的叶子却绿油油的。孙宇明的摊位前多了个体温计,李思晨每天给顾客量体温,账本里夹着口罩的进货单,每笔支出都标着“流感防控”。
“孙老板,”买生姜的王大妈说,“你这口罩比药店便宜一半,给我来两包。”
李思晨笑着递过去:“大妈,这是咱商户联合进的货,不赚您钱。”
刘福贵凑过来,压低声音:“思晨,咱把口罩分一半卖给西三旗的便民市场,能赚差价。”
“赚你大爷,”孙宇明瞪他一眼,“缺德钱咱不赚,留着给宇航买奶粉。”
11月,甲型H1N1疫情升级,市场门口设了消毒池,管理处的人拿着喷枪往货车轮胎上喷药水。刘福贵的货车刚开进去,就被喷了满脸消毒水:“***!老子轮胎招你惹你了?”
消毒员冷笑:“不喷不让进,这是区里的规定。”
孙宇明看着被喷湿的菜筐,突然想起2003年非典时期给社区送菜的场景:“老刘,忍忍吧,当年咱连市场都关了,现在至少还能开门。”
11月10日,孙宇航在幼儿园摔破了头,李思晨抱着孩子冲进摊位,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老师说他抢小朋友的积木,从滑梯上摔下来了。”
孙宇明看着孩子额头上的纱布,心疼得直抽气:“抢个屁!咱儿子在摊位上啥没见过?明天老子去幼儿园找老师算账。”
刘福贵拎着瓶红花油过来:“老孙你别冲动,孩子磕磕碰碰正常,老子小时候在菜窖里摔断过三根肋骨。”
老周抱着袋小米粥过来,瞅了眼孩子:“宇航别怕,叔给你熬粥,喝完长高高,以后抢积木没人敢还手。”
12月,回龙观迎来初雪,老槐树的枝桠上挂着冰棱。孙宇明的摊位里生了个煤炉,李思晨把孩子的小床搬到炉子旁边,账本放在暖气片上,防止冻硬。
“宇明,”李思晨指着账本,“这个月盈利八千,除去口罩和消毒费,刚好够给货车换防冻液。”
孙宇明看着窗外的雪花,突然说:“思晨,你说咱这辈子,是不是就跟这老槐树似的,扎根在市场里了?”
李思晨摸着孩子的小手,笑了:“扎根不好吗?你看刘叔、老周,还有那么多商户,咱们就是市场的根脉,拔都拔不掉。”
刘福贵推门进来,头上顶着雪花:“老孙,管理处说明年租金涨到八万,说是疫情防控升级。”
“涨就涨,”孙宇明往炉子里添块煤,火星子蹦得老高,“只要老槐树还在,咱就能接着卖菜,大不了让宇航长大后接手摊位,当新一代‘菜王’。”
夜里,孙宇明躺在折叠床上,听着孩子均匀的呼吸声,看李思晨在煤炉旁翻账本。老槐树的影子映在结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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