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箱暗格的霉味像条滑腻的舌头,舔过林永年龟裂的唇纹。铜扣撬走后留下的窟窿正对着他喉咙,昨夜有人用铁丝捅穿锁眼,砒霜粉洒在乌木隔层上,宛如给死人撒的纸钱。第一缕晨光漏进来时,他数了数粉末的纹路——七道漩涡,恰是青山被带走的第七个月。
驼子的尸体蜷在诊所门槛,像只风干的虾米。永年掰开他紧攥的拳头,指甲缝里的砒霜渣闪着孔雀绿的光。驼妻带着女儿来讨命债,孝布短得盖不住脚踝的冻疮,溃烂处结着冰碴,一走动就簌簌掉血珠。“拿手指头抵。”永年伸出左手,柴刀剁下去的瞬间,他听见妻子临终前剪脐带的咔嚓声。小指滚进香炉灰里,血把香灰凝成硬块,捡起来沉甸甸像截老山参。
黑猫在房梁上磨爪,木屑雪花般落在驼女脸上。那孩子攥着断指昏死过去,永年往她人中抹了撮砒霜粉。“以毒攻毒。”他对着药箱喃喃。暗格深处有团阴影在蠕动,老鼠正啃食青山留下的半截烟卷,烟丝混着砒霜碎屑,在鼠牙间迸出蓝火。
第二具尸体泡在井里,捞上来时皮肉泛着靛蓝,眼窝积满砒霜结晶,像嵌了两颗琉璃珠子。井水熬的粥毒倒半个村子,族长带人砸了“仁心堂”匾额。永年把断指创口浸进井水,伤口钻出白蛆,蛆头泛着毒蘑菇般的荧光。当夜井底传来叩击声,早起打水的寡妇看见青河的拨浪鼓浮在水面,鼓柄上缠着几缕胎发。
第三个贼是清明夜闯进来的。永年掀开腌菜缸时,那孩子正在抽搐,裤腰别着青河的银锁片。灌下去的绿豆汤里浮着剁碎的断指——香灰血块煮化后,汤色浑如泥浆。孩子断气前瞪着他,瞳仁里映出瘸腿黑猫的影子,猫嘴里叼着半颗发霉的莲子。
梨树是吃足了人血才疯长的。永年把孩子葬在后院,顺手埋了拨浪鼓。当夜树根顶破土墙,根须缠住看门狗的脖颈。树干裂口涌出沥青般的黑胶,粘住七只寻死的麻雀。清明雨落下来时,断指从门槛下拱出嫩芽,藤蔓缠住黑猫的瘸腿打转。永年剖开芽苞,茎秆淌出乳白浆液,舔一口苦得舌根发麻。他忽然想起药箱暗格里最后一撮砒霜,用油纸包了三层,那是留给青山的嫁妆。
猫在舔梨树胶。永年望着它琥珀色的瞳孔,那里头晃着个穿白大褂的虚影。树胶突然爆开,溅了他满脸。指腹捻开粘液时闻到焦糊味——是青山常抽的老刀牌香烟,混着砒霜的杏仁腥气,像焚化炉里飘出的骨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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