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针在桐油灯上烤成暗红色时,林红梅嗅到了乳腺增生结节的焦糊味。红卫兵小将把她的乳房按在门板上,烙铁般的针尖穿透乳晕,滋啦一声烫穿背后的***语录。她数着墙灰剥落的次数,第七下时听见菌丝在血管里发芽的声音—那是十年前吞下的观音土菌种,此刻正顺着针孔往外喷白絮。
“反动医霸!交代你用死人骨头熬钙片的罪行!”小将的皮带扣砸在锁骨上,红梅听见金属镶进骨缝的脆响。她眯眼望着人群里的林建军,十五岁的养子正攥着酒精瓶,瓶里泡着她被剁下的半截食指,指节弯曲如问号。
黑猫蹲在批斗台角落啃食大字报。它的瘸腿已彻底菌化,蘑菇伞盖从伤口爆出,伞褶里嵌着青河实验室照片的残片。红梅盯着猫耳后的弹孔,那里渗出荧绿色黏液,沿着台缝流到小将的解放鞋底,鞋印顿时长出霉斑状的“忠”字。
游街时木牌换了新花样。红卫兵把诊所的青花药罐碎片镶在“打倒”二字上,锋利的瓷缘割进她颈动脉浅层。血顺着锁骨流进乳房被银针烙出的焦孔,凝成血痂时奇痒无比,像有蛆虫在乳腺管里产卵。红梅想起五八年熬人骨钙片那夜,青河的断腿在酒缸里抽搐,菌丝也是这样挠着玻璃内壁。
林建军在垃圾堆里翻找红梅的银针盒。月光下针尾的艾绒闪着磷光,每根针都沾着不同年代的污溃—五六年给镇长扎面瘫的朱砂、六零年偷灌观音土浆的残渣、六三年从自己阑尾炎脓血里淬炼的盐霜。他忽然听见银针共鸣的嗡响,针盒内层弹出一张霉变的处方笺,背面是红梅用经血写的菌丝培养公式。
批斗会高潮落在礼拜三正午。红卫兵搬来诊所的解剖台,将红梅大字型绑在染满霍乱患者呕吐物的皮革垫上。小将队长掏出她的接生钳,钳嘴夹着颗发黑的胎儿头骨—正是五八年被炼成钙片的那个私生子。红梅在颅骨裂缝里看见菌丝拼成的“娘”字,那是青河实验室的手笔。
“让你尝尝无产阶级的铁拳!”小将把银针筒换成缝被针,蘸着辣椒水刺她子宫穴。红梅弓腰的瞬间,十年前埋入会阴的菌丝从针眼喷涌,在空中扭成“坦白从宽”的隶书。围观人群爆出喝彩,没人注意到菌丝正悄悄钻入他们的耳膜。
林建军在批斗台底下捡到红梅的玉镯碎片。那是林家祖传的物件,内圈刻着观音土配方。他将碎片含在舌下,尝到青河断腿在药酒里浸泡十年的腥苦。酒精瓶里的断指突然抽搐,在瓶壁上刮出摩斯密码的节奏,翻译过来是:“地窖第三块砖。”
黑猫领他绕过看守。地窖墙面的菌丝网比上月厚了三寸,荧光磨姑在砖缝开出血色五角星。
建军撬开第三块砖,里头塞着红梅的接生日志,扉页粘着张显微照片—青山在满洲实验室用菌丝缝合青河的肉翅,手术线是红梅的头发。照片背面有行褪色小字:“六六年秋,批斗夜,吞针。”
红梅在午夜被泼醒。小将们别出心裁地将银针烧红,在她小腹排列成“革命无罪”的字样。皮肤焦化的青烟中,她看见青山站在实验室窗前,正将青河的眼球菌株移植到黑猫的独眼里。
腹肌灼穿的剧痛突然转为清凉,菌丝从子宫喷出,裹住银针炼成柄匕首。她咬断舌尖血喷在匕首上,菌群遇血暴长成***像章的形状。
林建军在地窖发现红梅的月经带。棉布上凝结着黑紫色血块,泡进酒精后析出微型胶卷的影像:六二年饥荒,红梅用菌丝替女患者伪造处女膜,换回三斤粮票。胶卷边缘粘着张糖纸,印着“满洲饴”字样,和青河实验室发现的完全一致。
游街第七日下了场银针雨。上万根针灸针从乌云里倾泻而下,穿透批斗台扎入红梅体内。她在剧痛中大笑,每根针都精准刺入当年给患者治疗的穴位。菌丝从针孔钻出,在空中织成张巨大的中医经络图,心脏位置嵌着青河的银锁片。红卫兵砍断绳索的瞬间,她坠入菌丝网,被弹性菌膜弹向诊所房梁。
林建军用酒精瓶接住她咳出的血块。血中裹着枚锈蚀的弹片,刻着四五年青山给青河截肢时留下的“忠”字。红梅咽气前将断指按在养子眉心,菌丝从创面钻入他瞳孔。建军突然看清黑猫独眼里的画面—自己四十年后站在资本收购协议前,手中钢笔长出的菌丝正拼出红梅的死亡日期。
红卫兵焚尸那夜,菌丝在灰烬里绽放白菊。林建军偷藏的头骨碎片在裤袋发烫,烫痕形似青河脚踝的月牙疤。黑猫蹲在坟头舔食骨灰,瘸腿菌菇开出的花蕊里,微型胶卷正循环播放红梅的结局:她始终被捆在解剖台上,银针雨下了整整四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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