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手术准备

消毒水的气味里混进了草莓的甜香。唐心把洗好的草莓堆成小山，特意把最红的那颗插在墨夷平板支架上。"姐，你看这个UP主像不像风逸哥？"她突然把手机怼到墨夷面前，憋笑憋得肩膀直抖。

　　平板上未完成的《星月夜》晃了一下，钴蓝色的漩涡里掉进颗像素点——视频里二十出头的风逸站在CTF大赛领奖台，黑色卫衣兜帽压得极低，活像要上台拆炸弹。主持人把话筒递来时，他后退半步撞翻了奖杯，台下哄笑中飘来句"我...我是来修网络的"。

　　"还真是等逸哥！"墨夷指尖放大画面，截图里风逸通红的耳尖在4K画质下纤毫毕现，"原来你大学时这么可爱。"

　　"删…删掉。"风逸正填写术前同意书，钢笔尖啪地戳破纸张。

　　窗外的知了突然集体噤声，护士站传来憋不住的窃笑——这视频刚刚已经在医护群里传遍了。

　　唐心兔子似的蹦到风逸背后，手机贴着他发烫的耳垂重播视频："哥你当年好奶啊！现在怎么变成扑克脸大叔了？"风逸反手要抢手机，唐心却灵巧地钻到墨夷床边："姐快保存！我要当来电铃声！"

　　墨夷笑着点收藏，输液管随着动作轻轻摇晃。她今天换了淡紫色病号服，腕间监测仪用唐心送的星星贴纸装饰着，乍看像时尚手环。"风逸哥当年是攻打＇响尾蛇＇的黑客，现在..."她戳了戳平板上呆若木鸡的领奖画面，"被话筒吓成鹌鹑。"

　　风逸的耳尖快要滴出血来。他扯松领带，抓起一沓检查单往外走："那个…我去CT室拿报告。"衣服下摆扫过门框，像落荒而逃的斗篷。

　　走廊的冷气吹不散脸上的燥热。风逸在自动贩卖机前驻足了五分钟，最终买了三罐热牛奶——墨夷不能喝凉的，唐心生理期快到了，而他需要点烫的东西暖手。

　　回来时病房已变成临时画室。唐心正用马克笔在墨夷的左手上画柯基的屁股，墨夷边笑边在平板勾勒窗外的云。阳光穿过百叶窗，在她苍白的指尖投下琴键似的光斑。

　　"这是术前放松疗法？"风逸放下牛奶，瞥见自己大学证件照被P成表情包，配字"自闭黑客在线求饶"。

　　唐心晃着手机邀功："姐说发到病友群能收获十个护理标兵。"话音未落，墨夷的监护仪突然报警——她笑得太过牵动伤口。风逸一个箭步冲过去调整床垫角度，动作熟练得让人心疼。

　　暖阳渐渐西斜时，护士送来术前须知手册。墨夷用彩铅在目录页画满星星，唐心负责把晦涩的医学术语翻译成漫画："体外循环就是给你装个临时小水泵，像给手机挂充电宝！"

　　风逸默默核对检查项目清单。心电图、凝血四项、肝肾功...墨夷的血常规报告用荧光笔标着异常值，他盯着中性粒细胞百分比看了许久，直到墨夷的笔尖轻轻戳他手背。

　　"风逸哥，"她晃了晃画板，星空下的病房里多了三个小人，"等出院了，教我写代码好不好？"丙烯颜料未干的部分在夕阳下泛着珍珠母的光泽，"我想把《星月夜》做成动态壁纸。"

　　唐心突然凑过来，草莓汁在手册上洇出粉色云朵："我也要学！做个程序让风逸哥的表情包满屏跑！"

　　风逸推了推滑落的眼镜：＂不带你俩这样的＂，随后便在药品清单背面写起教学大纲。墨夷的呼吸声混着笔尖沙沙作响，监护仪规律的滴答仿佛某种加密信号。他想起大学时熬红眼破解的防火墙，此刻却解不开妹妹们眼底的忐忑。

　　次日清晨暴雨突至。风逸在住院部跑完七个科室，衬衫后背洇出汗渍。电梯间镜面映出他眼下的青黑——昨夜墨夷突发心绞痛，急救时她死死攥着他的手，指甲在他掌心刻出月牙形的血痕。

　　回到病房时，唐心正给墨夷编发辫。iPad播放着《星际穿越》的原声带，管风琴声里，墨夷苍白的指尖随音符轻敲床栏。"手续都办好了？"她转头时发梢扫过唐心手背，露出颈后未消的电极片压痕。

　　风逸点头，将术前禁食通知折成纸飞机滑过去。唐心凌空截获，拆开念道："下周一晚上八点后不能进食...姐你想吃啥？我现在去买！"

　　墨夷望着窗外的雨帘："大学城那家关东煮。"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要加双倍汤底的。"

　　暴雨中，风逸的伞被刮翻三次。当他拎着保温桶冲回病房时，唐心正用棉签给墨夷润唇。"牛筋丸要爆汁的！"唐心揭开盖子，热气模糊了监护仪屏幕，"萝卜要炖透的！"

　　墨夷小口啜着汤，忽然说："逸哥，你右肩的伤该处理一下了。"风逸下意识摸向衬衫下绷带——之前办手续的时候走神被撞的，他以为藏得很好。

　　唐心举着竹签愣住，关东煮的热气在她镜片上凝成白雾。病房陷入诡异的安静，只有雨点敲打窗棂的声音。

　　"你们真当我天天躺着就废了？"墨夷用竹签在保温桶里画圈，"逸哥填表时左手按右肩，心心切水果不敢用右手——前几天帮我挪床时扭到的吧？"

　　风逸的喉结动了动。他想起墨夷发病前也是这样，总能从咖啡杯摆放角度看出他熬夜，从唐心发梢湿度判断她是否哭过。这种敏锐如今像把双刃剑，剖开所有伪装好的平静。

　　暴雨在黄昏时分转成细雨。唐心趴在床边睡着了，手里还攥着没吃完的魔芋丝。墨夷调暗床头灯，轻声问："风逸哥，成功率真的有八成吗？"

　　风逸擦拭眼镜的动作顿住。雨滴顺着窗缝渗进来，在窗台积成小小的银河。"林医生说..."他忽然发现声音哑得可怕，"说你的心脏...比想象中稳定。"

　　墨夷笑了，指尖拂过平板上的星云图："像梵高割耳后的那幅？"她突然剧烈咳嗽，监护仪发出急促的警报。风逸冲过去按呼叫铃时，看见她藏在枕下的止痛药——本该每天三粒，瓶里却还剩大半。

　　值夜班的护士赶来调整输液速度。墨夷在药物作用下昏沉睡去，睫毛上还沾着咳出的泪花。风逸轻轻掰开她紧攥的手心，里面是用药盒锡纸叠的星星，棱角处还沾着血丝——大概是他去办手续时偷偷折的。

　　唐心在梦中呓语"姐吃丸子"，打翻了床头的温水。风逸用棉签蘸水润湿她起皮的嘴唇，突然想起大学实验室里养的那株昙花。某个通宵debug的雨夜，他目睹它绽开又凋零，花瓣坠落的轨迹像极了心电监护仪上的折线。

　　凌晨三点，雨停了。风逸在陪护椅上整理手术所需证件，突然摸到墨夷塞在他外套口袋的画——三个小人手拉手站在极光下，右下角用荧光笔写着"下周二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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