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半个月后，在季羡宁严苛的诗文教学下，学堂的学子们诗文考卷有了很大的进步，特别是许鹤一，几乎无差漏。

不管是默写、理解，还是根据题意写文章。

皇帝闻之大悦，直接将季羡宁安排给太子殿下做专门的先生，除了每日学堂的一节课，其他时候，季羡宁都要跟着太子殿下，也可以随意安排太子殿下的学习时间。

等我们的太子殿下许鹤之知道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了，即便当着皇后的面撒娇也不管用。

“母后，儿臣不喜欢他，您给父皇说说呗。”许鹤一拽着皇后的手不撒手。

“鹤儿，母后看那位季先生是有几分才学的，你在他的教导下你父皇肯定会多夸你几句，鹤儿难道不想得到父皇的喜欢了吗？”皇后拿起一块翡翠玉金糕塞到许鹤一的小嘴里。

“可是母后他好严苛…”

许鹤一吃着糕点，呜呜咽咽的。

“皇后娘娘，草民奉陛下之命来寻太子殿下教学。”

季羡宁是被皇后身边的孔嬷嬷引进来的，聪明的许鹤一心中也清楚，他在母后心中有几分分量。

看到他来也就闭紧嘴巴不说话。

“去吧。”皇后与季羡宁过问几句学业的事，就推着许鹤一往前。

不情不愿的许鹤一只好跟着季羡宁走出去。

两人一路无话走到荷塘边，视线所及皆是接天莲叶无穷碧，清凉好水一片花。

站在一边的许鹤一突然生出一计，抬头对着季羡宁诚恳的说“季先生，我在母后的书房里看到一本诗文不太懂，想回去取来请教季先生。”

季羡宁没有多想，便点头同意了。

夏天的阳光很好，甚至好过头了，没站一会功夫就热的额头出汗，季羡宁转头望了几眼，仍没看到许鹤一。

就快走几步，想到前面的树荫下歇会。

敛敛衣袖刚想坐在石头上，忽然，一条青蛇竟直直从树上掉下来，落在季羡宁的身上。

青蛇牙尖嘴利，刚一碰到胳膊就要咬人，季羡宁却丝毫不慌，一把掐住脑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大力丢到荷塘里。

“太子殿下！”

“你出来，我知道你在附近。”

“你也不想我告到皇后娘娘那里吧？”

季羡宁见周围空无一声，十分静谧，做势掉头要走。

“诶，你别去，我这就出来。”

许鹤一边走边大喊，生怕他告到皇后那里去。

“你这人怎么总是一言不合就要告状？”

“太子殿下，你可知刚才有多危险？”

“你身为太子，金尊玉贵，手抓青蛇，若他有毒，你打算如何？你是要拿一具尸体给陛下，给皇后娘娘交代不成？”

“还有，拿如此危险之物，戏耍先生，一不尊师重道，二枉顾他人性命，”

“太子殿下，你该罚！”

季羡宁拿出腰间放着的戒尺，微低着头，眼神冰冷，气势沉沉向着许鹤一的方向走来，话语中有隐隐压制的怒气。

“你，你要干什么？”许鹤一看着前面黑沉沉犹如黑水般的人，心中生出不妙来。

“要干什么？太子殿下不是清楚吗？后果自负，难道忘了？”

季羡宁的眼神越来越阴沉，手脚飞快的逮住要走的许鹤一，给拽到假山后，死死将人心口向下压在膝盖上，手上的戒尺毫不犹豫的拍向臀部。

一下两下。

十下……

又长又厚的木戒尺结结实实的拍在身体上，疼的许鹤一龇牙咧嘴，但我们的太子殿下他倔呀，在疼一开始也不肯叫出声，加之半个月以来季羡宁时不时就罚他一下，他都有点能承受了，他先前无非说几句无礼数，捣点小乱而已，就算惩罚也只是打两下。

他想着这次也许也是一样的，忍忍就过了，他可是很厉害的。

但季羡宁却一直没有停下，突然让他意识到，季羡宁这次也许是真的生气了，下手力道又重又狠。

恐怕不会轻易放过他了。

好疼…

恐惧让他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呜呜一一”

“季先生，我知道错了。”

“下次不会这样干了。”

然而，季羡宁没有停下来的打算，只是冷冷的说道“太子殿下，你听好，如果这次记忆让你足够深刻，那么就算陛下要杀了我，那也值了。”

“你罔顾教你的先生性命，他日你还会顾及天下之人的性命吗？”

“若今日我真的死了，你又该当如何？你堂堂太子之命，自不必给我这等白身偿命，但你品行如此恶劣，小小年纪就杀生成命，你觉得哪个朝臣会支持你？”

“你是觉得你就是天命所归吗？”

季羡宁没有停下动作，边动手边骂道。

“季先生，我真的知道错了，呜呜一一”

他真的好痛。

但却丝毫没有思考过自己的行为。

无论怎样，先认下再说。

“罢了，烂泥扶不上墙，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季羡宁不知道想通了什么，还是觉得累了，收回戒尺停下了手，轻轻扶起许鹤一“我不管你是否真心，但没有下次了。”

许鹤一哭的一脸鼻涕一脸泪全都糊成一团分不清，脸上脏兮兮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刚从泥坑滚了一圈回来。

许鹤一顾不上脸上的 湿哒哒，头发出汗的粘糊糊，一个劲的哭着，停不下来。

见他哭的厉害，季羡宁避开伤口，抱着许鹤一进了寝殿，用温水浸湿巾帕，一点点擦去许鹤一脸上的一团糊。

“好了不哭了，你当时做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想到现在这一刻呢？”

季羡宁蹲在许鹤一面前，缓了缓语气。

“你坏，你总是罚我，母后都没有这样罚过我。”许鹤一停下哭泣，瞪着季羡宁的眼神，透着浓烈的恨意。

“那是因为你母后管不了你，若你母后只是普通百姓家的母亲，你早就被她打死了。”

“你还是没有丝毫长进，不知悔改是吗？”

看着浓烈的恨意，季羡宁很平静。

“所以你是觉得将我罚的狠了，就可以教好我是吗？”许鹤一正在气头上回呛了一句。

“我从来没有这样觉得，是你品行恶劣在前，不听劝告在后，我只有此法，让你长记性。”季羡宁叹了口气。

“原以为半个月，你终于学乖了些，却没想到比我想的更不堪。”

如果季羡宁骂他，他还会骂回去，可是他现在无奈的样子，用最平静的语气说他不堪，许鹤一突然觉得很羞耻，站在一边小手抓着袖子，不知所措。

“我，对不起季先生…”

许鹤一低着脑袋，不敢看季羡宁。

空气突然静默了起来，仿佛刚才吵闹的环境一下就化为乌有。

季羡宁摇摇头，摸了摸许鹤一的小脑袋“罢了，有些事终究是怪不到你头上。”

许鹤一被这话说的脑袋一团懵，季羡宁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抱着许鹤一卧躺在床上“你好好休息，我给你上药。”

“唔，疼…”

“知道，我会小心些。”

说小心点便是真的小心点，许鹤一几乎没有感觉到再一次的疼痛，看着默默给他上药的人“季先生，你真的好奇怪。”

“说说看。”季羡宁头也没抬。

“说你不喜欢我吧你给我上药，说你喜欢我吧每次都罚的这么厉害”。

“我那是负责好先生的责任，跟喜不喜欢你没有关系。”

“那你喜欢我吗？”

“你是太子，所有人都会喜欢你。”

“我只问你一个人的想法。”

“要听实话是吧？不喜欢。”

“哦。”许鹤一见是这个答案，神色泱泱起来。

说话的这回功夫药也上好了，看着安静下来的太子殿下，季羡宁拿起边上的卷书翻开“我给你念，你好好听，就算是现在，也不能不学。”

许鹤一没有开口，因为他知道他拒绝不了他，他了解的季先生真的很喜欢我行我素。

“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

“比日思光景，今朝始暂逢。”

……

不知不觉，一个午后的时间就过去了。

“好了，你别念了，这些我都可以记住了。”许鹤一按了按，有些头疼的脑袋。

“都记住了？”季羡宁有些诧异。

“差不多吧，本太子记性好着呢，还有本太子要吃糖。”

“那你学业先前为何如此没有精进？”季羡宁反应过来七皇子的事，从香囊中掏出两粒糖塞到许鹤一手里。

“因为我没有学，我想去玩。”许鹤一天真无邪的说。

“是那些王公贵族带的你？”季羡宁心中已有所猜测。

“有什么问题吗？父皇把他们安排进学堂，不就是陪我玩的。”许鹤一毫不在意。

“看来太子殿下并不明白能坐一个位置的人，从来都不只有你。”季羡宁嘴角泛起淡淡的笑意。

“什么意思？”许鹤一突然变得有些紧张，紧紧盯着季羡宁那张笑意的脸。

“没什么，如果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吧。”

季羡宁将送来的膳食放在许鹤一可以够到的边上，就坐在一边看书，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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