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七八点了,我穿着昨天的丝绸睡裙和浴袍出来。
客厅里,他正坐在窗边,面对院子喝茶,交领外套随意裹在身上。这里的清晨雾蒙蒙的,他侧影被朝阳勾勒出淡淡金边,他眉弓高鼻头也高,侧面棱角分明,薄唇显得人更默然。茶几低矮,配套的是放在地上的苦茶色坐垫,他坐在那,一手轻松撑着地面,一手拎着茶盏,棉麻袖口下,是宽厚有力的手掌。他目光望向远处,眼里总有化不开的惆怅。长腿收起的时候,膝盖几乎顶到肩膀。我纤长的四肢,大概率是遗传他的吧。
之前学摄影,老师说,人自然放松的姿态,上镜才能打动人。若他不是我父亲,这样静谧放松的时刻,我真想拍下来。
“过来坐。”,他见我醒了便让我过去,“吃点东西。”
我不情不愿地坐到他身边,随意瞟了一眼桌上的吃食,几盘简单素净的茶点,没胃口,就说:“没有一个我爱吃的。”
“那你爱吃什么?”他问我,说罢,瞟了眼我露出来的小腿,差点给我翻个白眼,疾声厉色道:“早上不知道多穿点?”
“你管我?你不在,我什么都爱吃。”,我坐到蒲团上,没好气的说。
一大早就凶我!
他突兀的笑出来,随后摸摸的脑袋说:“还没消气呀。”
我躲开他的手,转过头去,不想理他。
忽然想起昨天晚上的梦,他也是这样,摸摸我脑袋说,爸爸在。
我脸瞬间烧起来,连带脖子都火热一片。
思绪被腿上的温度拉回,他不知何时脱下外套,披在我腿上。我愣了几秒,随后下意识的想要拿走他的衣服,他见状按住我的手掌,瞪着我。
温暖的掌心覆在我手背。
“兰姨,给她煮碗馄饨。”他忽然对后面说,随后又瞥我一眼道:“手这么冷。”
他强硬的,把我双手都握在他手里。我往外抽,力气又没有他大,就这样僵持着。
混沌,以前在校外的时候,我也老是给他做馄饨,所以他以为我爱吃吧。
原来他还记得。
叮铃铃,我的手机又响了,他这才放开我的手。
打开后,发现是他,我心一沉。
“喂,张哥?”我试探道。
“丫头,你那个这个月的钱还没还嘞。”
“呀,我这个月还没有发工资,能先还一部分,等发了再给你剩下的吗?”
“也可以,但你这个月没补齐的话,我就要收利息了。”
“好。”我熟练的与他周旋,再打开手机看我的余额。
这个月给他打过去是没有问题的,可是那我就没有生活费了。转正以后工资有涨,但提成是遥遥无期的事,我忽然觉得他的新项目还不如留在商务部,因为我真的很需要钱。
上学的时候助学贷款,贷了十几万,现在陆陆续续还了一点,但剩下的还有一大部分没还。
每次看到该还的钱,我都心里拔凉拔凉的。
“怎么了?”,他问我。
“没事,朋友找我。”,要是让他知道我上学都要贷款,应该会看不起我吧。
他见我说没事,就转头喝茶没再理我。
我松了口气,还好,我的事他向来不会多问几句。
“馄饨好了”,兰姨端了一碗吃食上来。
热腾腾的馄饨,白汤里飘着几抹翠绿的葱丝
两年前的那个晚上,我也是这样,端着一碗混沌,看他慢慢吃。当时是什么感受,开心?
但是现在我再也找不到那样的感觉了。
我端起碗咬开一个馄饨,面皮劲道肉食鲜香,咀嚼几口发现里面加了竹笋,脆嫩鲜香。
他跟兰姨不知道说什么悄悄话,我也不想听,自顾自吃着面前的馄饨。
我吃了三四个,就放下碗。
“不好吃吗?”,他问我。
“你管我?”我故意的,不想跟他好好讲话。
他给我倒了杯茶,说:“喝杯茶降降火。”
他竟然没有生气?
“谭总,给。”兰姨端来一碗药,又给他递了什么东西。
他接过来,看向我,语气很凶:“再吃点,吃完把药喝了。”
“我不!”他说得对不对,我都不想听。
他终于生气了,站起来,高大的身影挡住我额前光线。
我偏过头不去看他。
他坐到我旁边,拿着那碗我馄饨,用勺子舀起一个递到我嘴边,命令道:“张嘴。”
嗯?
我努努嘴,眼睛虚看着他拿勺子的手指,干净修长。
“听话。”他柔声道。
我张开干涩的嘴,他把馄饨地进来,我吃完一个,他再喂我一个。
不知何时,我脸又红了。感受不到嘴里馄饨的味道,却能听到我心脏扑通扑通的跳。
越吃眼睛越酸涩。
我胡乱咽下,咽下这味道不明的馄饨,咽下这十几年前就该拥有的,人生。
“咳,咳。”我被汤汁呛到。
他连忙过来,抱着我轻轻拍的背,直到我不再咳嗽。
这感觉,和昨晚真的很像。
我顺势靠在他怀里,抬头偷看他,看他脸上那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我厌烦这个笑。
“你喂的,”我推开他,“让我反胃。”
他的笑容转移到我脸上。
“喝药吧。”他神情失落。
我拿过桌上的碗,一饮而尽。
转身准备回房间。
手臂却被人握住,他拉着我,走到书房,把我丢到沙发上。
也是,他可是谭定一,怎么可能受我一个小女孩的气。
“欠别人多少钱?”他问我,声音冷淡。
“........”我回了沉默。
“不说是吧,”他俯下身,过来拿我的手机:“手机给我。”
我连忙藏到身后,不给他。他几乎是贴在我身上,还是拿不到,他深吸一口气,脸色很难看。
随后坐到我旁边,抓上我右手的手腕,轻易把我按到他腿上。巴掌隔着裙子,落在我身后,闷响几声,底下本就有伤,现在更痛了。
“你凭什么打我!”我咆哮道。
“就凭你是我女儿,我有责任管你。”他语气坚定。
“前二十几年都不管我,现在又干什么管我?”这几天,我很想问这句话。
“看看你做的事,不管你,催债电话都打到家里来了。”说着他又打了我几巴掌,火辣辣的疼席卷在身后。
这件事上我自知理亏,趴在他腿上话都不敢说。
“当初偷偷出国,你一个人要是过得好我也不说什么,可你看看你,没钱也不告诉我。”他宽厚的手贴在我身后,我好怕他再来几巴掌:“借了多少,20万?”
“不到。”我声音很小。
“20万都不到,那你怎么生活?”他语气急促起来,贴在我身后的巴掌骤然拿起来,擒住我的后脖颈。
半晌,我没有回答。
啪!巴掌掴在我身后,我一哆嗦,他按住我,历声道:“说话!”
“住在打零工的地方,每天吃一顿饭,开销就少些。我自己也做外贸,有点收入。”要不是我的眼泪对他没用,我真想哭出来,逃过这尴尬的时刻。
“难怪你胃不好。”他忽然难得的,有些低落。
“关你什么事。”我小声嘀咕,他应该没有听见。
“这张卡里有钱,你拿去还了。”他从口袋里,拿了张银行卡给我。
“我不要,”我没去拿那张卡,“我自己可以还。”
“啊~”他的巴掌又掴了下来,好没耐心。
“拿着。”他声音冰冷。
我红着眼睛,把卡攥在手里。
他这才放过我,巴掌离开我身后,没好气的说:“非要挨打才听话。”
“你能不然让我继续留在商务部。”我红着脸试探道。
“为什么?”他问。
“我想多赚点钱。”
“年纪轻轻怎么心里只有钱?不想想怎么提升自己的能力吗?你要钱我能给你。”他不解。
他应该没有过生活的烦恼,怎么会理解我呢。
“你给的是你给的,我赚的是我赚的,”我把他的卡放到茶几上,“我自己欠的钱,自己还,不劳你费心。”
他叹口气,语气有些不悦:“那我先说好,商务部kpi要求很严格,压力也大。你刚毕业,要是完不成被开除,我不会帮你。但你要是犯一些不应该的错,也别怪我罚你。”
说罢,巴掌威胁似得放在我身后,我吓得一激灵。
回过神来,我才意识到,他也是同意了,虽然也只是拿我当一个普通的员工。
我回答道:“好。”
“痛不痛?”他揉揉我后面。
跟他结束对峙,身后的痛也浮现了,他真是狠心,一天打我一回。
“不痛。”我嘴硬道。
“眼睛都红了,还不痛。”他没好气的说。
“还不是你打的。”
“要是跟你好好说话有用,我才懒得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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