绳结渡厄

可怜的毒枭并不知道，他惹怒了一头沉睡已久的阎王裴司礼，文祺的牺牲，让裴司礼几乎失去理智。

裴司礼冲进毒枭藏身的地堡时，身后留下的是横七竖八的尸体。他的机械假肢沾满血污，每一步都在地面拖出长长的血痕。毒枭蜷缩在角落，颤抖着举起枪，却被裴司礼抬手一枪击碎手腕。

“你以为杀了我，就能结束？”裴司礼缓缓逼近，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他扯下脖子上已经发黑的红绳，上面还沾着文祺的血， “从你按下遥控器的那一刻起，地狱的大门就已经为你打开。”

毒枭看着少年眼中疯狂的杀意，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裴司礼的军刀抵在他咽喉，却突然停下。

“死太便宜你了。”

他冷笑一声，反手用刀柄砸向毒枭的膝盖，清脆的骨裂声中，毒枭痛苦地瘫倒在地。

远处传来逄志泽焦急的呼喊，裴司礼却充耳不闻。他将毒枭拖到地堡中央，扯开对方的衣领，用军刀在其胸口刻下一个狰狞的“死”字。鲜血喷涌而出，裴司礼却仿佛感受不到血腥的刺鼻，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加深刻痕。

“这是为我哥！”

裴司礼的怒吼震得地堡嗡嗡作响。当逄志泽终于找到他时，眼前的场景让他瞳孔骤缩——裴司礼浑身浴血，正用染血的手指在墙上写着什么，每一笔都带着刻骨的恨意。

“阿礼！”逄志泽冲过去抓住他的肩膀，却被裴司礼反手挥拳击中。

少年猩红的双眼盯着他，仿佛不认识眼前的人。直到逄志泽从怀中掏出文祺的玉佩，裴司礼才突然僵住，机械假肢重重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不想看到你这样。”

逄志泽的声音哽咽，玉佩上的血迹在灯光下泛着暗红。裴司礼盯着玉佩，突然像失去所有力气般跪倒在地，痛苦的呜咽声从喉咙深处溢出，混着压抑的抽泣，在空旷的地堡里回荡。

逄志泽慢慢靠近他，将眼前的少年紧紧抱在怀里，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裴司礼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躲在逄志泽怀里嚎啕大哭。

裴司礼的哭声撕心裂肺，机械假肢在地面无意识地抽搐，撞出沉闷的回响。逄志泽的制服很快被浸透，他却将人搂得更紧，下巴抵着少年沾血的发顶，听着对方在自己怀里重复着“哥没了”的呓语。地堡外的枪声不知何时停歇，唯有两人交错的呼吸声在死寂中震颤。

“我在，我在。”

逄志泽的手掌抚过裴司礼后背的弹伤，触感像在摩挲破碎的瓷片。他摸到少年脊椎处凸起的金属义体——那是囚禁时留下的永久性创伤——喉咙突然发紧。怀中的人突然剧烈颤抖，指甲深深掐进他的腰侧，仿佛要将所有的恐惧与绝望都宣泄在这拥抱里。

当裴司礼的哭声渐渐弱成抽噎，逄志泽才敢低头。少年紧闭的眼睫上还凝着泪珠，苍白的脸上沾着血污与灰尘，嘴唇被咬得青紫。他伸手擦去裴司礼脸上的脏污，指尖却在触及那道新添的刀疤时顿住——从左眼尾斜划至颧骨，像是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该走了。”

逄志泽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他费力地扶起裴司礼，机械假肢却因过度损耗发出刺耳的齿轮摩擦声。裴司礼踉跄着靠在他肩头，目光突然落在墙角毒枭的尸体上。那具尸体胸口的“死”字已经被鲜血晕染成模糊的暗红色，像极了文祺牺牲时绽开的血花。

“他不会白死。”裴司礼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久病未愈的沙哑。他攥紧逄志泽的衣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还有很多人要付出代价。”

逄志泽搂紧怀里的少年，兄弟死了，他不想再让他的爱人涉险。

“不可以，好吗，你还有我，这件事交给我，好吗。”

裴司礼突然剧烈挣扎起来，机械假肢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

“交给你？就像当初没能救下我哥一样？”他的声音带着尖锐的颤抖，“阿泽，你根本不懂！那些人必须死！”

逄志泽被这句话刺得心头一颤，喉间泛起苦涩。他知道少年在暗无天日的地窖里熬过两年，又亲眼目睹兄长为自己而死，仇恨早已在心底扎根。但此刻怀中的人瘦得惊人，后背的弹伤还在渗血，金属义体硌得他胸口生疼。

“我懂。”逄志泽强行将人按进怀里，任裴司礼的拳头砸在自己背上，“我比谁都懂失去至亲的滋味。”

他想起文祺临终前塞进他掌心的半块玉佩，指腹无意识摩挲着口袋里的硬物。

“但文祺用命护着你活下来，不是让你变成杀人机器。”

这句话让裴司礼的动作僵住。逄志泽趁机扳过他的脸，拇指擦去少年眼角未干的泪痕。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身上没有一处是完好的。”他的声音突然哽咽，“我害怕，害怕有一天我也会失去你。”

裴司礼的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将脸埋进逄志泽颈窝。地堡里弥漫的血腥味混着对方身上淡淡的山茶花气息，恍惚间竟让他想起昏迷时那些温暖的梦。逄志泽的手掌一下下抚过他的后背，像是安抚受惊的幼兽。

“跟我回家，好吗？”逄志泽轻声说，“我们去草原，骑马，看篝火，就像你哥希望的那样。”

他感到怀中的人微微颤抖，知道那些被仇恨包裹的伤口正在慢慢裂开。

远处传来直升机的轰鸣声，裴司礼终于抬起头。月光照在他染血的脸上，那道刀疤在阴影中忽明忽暗。逄志泽牵起他的手，触到腕间粗糙的红绳，突然想起两年前那个暴雨夜，少年也是这样死死攥着这根绳子。

“我不能保证仇恨会消失。”裴司礼的声音很轻，“但...我可以试着，为你活下去。”

他低头看着逄志泽掌心的老茧——那是常年握枪留下的印记，和哥哥文祺的一模一样。

逄志泽将人重新搂进怀里，泪水无声地落在裴司礼发间。地堡外，黎明的曙光正在冲破黑暗，而他知道，真正的救赎，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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