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雪中同行

极北之地，寒风如刀。

一支镖队沿着狭窄的山路缓慢前行。十几匹驮马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凝结成霜，马蹄踏在积雪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镖师们裹紧厚厚的毛皮大衣，仍止不住地发抖。

唯有走在队伍最前面的黑衣青年仿佛感受不到寒冷。他身形修长，面容冷峻，黑发上落满了雪花却毫不在意。一把通体乌黑的长剑悬在腰间，剑鞘上凝结着细小的冰晶。

"北堂镖头，前面就是'鬼见愁'峡谷了，要不要先派人探探路？"一个年长些的镖师上前询问，声音因寒冷而颤抖。

北堂玄霜抬眼看了看前方的险峻峡谷，面无表情："不必。"

"可是...听说最近这一带有雪匪出没..."

"来了更好。"北堂玄霜打断他，"省得我去找。"

老镖师不敢再多言，退回到队伍中。其他镖师交换着眼色，对这个三个月前突然出现在镖局门口的怪人既敬畏又疑惑。当时他几乎冻成了冰雕，却奇迹般地活了下来，连威远镖局的总镖头徐威都啧啧称奇。更惊人的是他那一身超凡武艺，几次走镖途中遇到劫匪，都被他一人一剑轻松解决。

队伍缓缓进入峡谷。两侧陡峭的岩壁上覆盖着厚厚的积雪，偶尔有雪块掉落，在谷底砸出沉闷的响声。

北堂玄霜突然抬手示意队伍停下。他锐利的目光扫过两侧山崖，右手缓缓按上剑柄。

"有埋伏。"他低声道。

话音刚落，数十支箭矢从两侧崖顶呼啸而下！

"敌袭！"镖师们大喊着举起盾牌，但仍有几人中箭倒地。

北堂玄霜身形一闪，长剑出鞘，剑锋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竟将射向他的箭矢全部斩落。紧接着，他足尖一点，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冲向右侧崖壁，在近乎垂直的冰面上如履平地，转眼间就登上了崖顶。

埋伏的雪匪显然没料到有人能这样上来，一时乱了阵脚。北堂玄霜剑光如虹，所过之处血花绽放，染红了洁白的雪地。他的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多余，每一剑都精准地命中要害。

惨叫声中，雪匪们仓皇逃窜。北堂玄霜没有追击，而是冷冷地注视着他们逃走的背影，剑尖滴落的鲜血在雪地上绽开一朵朵红梅。

"北堂镖头！左侧也有敌人！"谷底传来镖师的喊声。

北堂玄霜转身，正要从崖顶直接跃下，突然感到后背的冰晶印记一阵刺痛——有危险从背后袭来！

他本能地侧身一闪，一道白光擦着他的脸颊飞过，在面前的雪地上炸开一个大坑。飞溅的雪粒中，一个白衣女子飘然落在不远处。

她约莫二十出头，一身雪白劲装，银白色的长发用一根冰蓝色的丝带高高束起，面容精致如冰雕，双眸是罕见的浅灰色，冷冽得不带一丝温度。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眉心一道雪花形状的银色纹路，此刻正微微发光。

"北堂玄霜？"女子开口，声音清冷如冰泉。

"你是谁？"北堂玄霜剑尖指向她，周身气息更加冷冽。

"凌霜华。"女子简短地回答，"跟我走一趟。"

"理由？"

"你太危险了，需要被监管。"凌霜华抬起右手，掌心向上，一团冰雪凭空生成，在她手中旋转成形，"不要逼我动手。"

北堂玄霜冷笑一声："试试看。"

凌霜华不再多言，手腕一翻，那团冰雪化作数十根冰针激射而来。北堂玄霜长剑挥舞，将冰针尽数击碎，但碎裂的冰晶并未落地，而是在空中重新凝聚，形成一张冰网向他罩下。

北堂玄霜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动作丝毫不慢。他剑锋一转，一股寒气从剑尖迸发，与冰网相撞，两者同时消散于无形。

"你也会操控冰雪？"凌霜华眉头微蹙。

北堂玄霜没有回答，直接挥剑攻上。两人在崖顶展开激战，剑光与冰芒交织，周围的积雪被激荡得纷纷扬扬。十几个回合下来，竟不分胜负。

谷底的战斗声渐渐平息，镖师们已经击退了左侧的敌人。凌霜华瞥了一眼谷底，突然收手后跃。

"今天到此为止。"她冷冷地说，"但我们会再见面的，冬神。"

说完，她身形一晃，竟化作一片雪花随风消散。北堂玄霜愣在原地，手中的剑微微颤动。"冬神"这个称呼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他脑海中的某扇门——破碎的画面闪过：冰雪宫殿、漫天飞雪、四个模糊的身影...

"北堂镖头！您没事吧？"镖师们的喊声将他拉回现实。

北堂玄霜收起长剑，面无表情地回到谷底。镖队有几人受伤，但货物完好无损。简单包扎后，队伍继续前进，终于在日落前到达了目的地——雪山脚下的一个小镇。

交接完货物，镖师们都去客栈休息了。北堂玄霜独自站在小镇边缘，望着远处巍峨的雪山。夕阳的余晖为雪峰镀上一层金边，美得惊心动魄。

"那女人是谁？为什么叫我'冬神'？"他喃喃自语，后背的冰晶印记隐隐作痛，仿佛在回应他的疑问。

"这些问题，我可以回答你。"一个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北堂玄霜猛然转身，看到凌霜华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不远处。夕阳下，她的银发仿佛燃烧着金色的火焰，与冷若冰霜的气质形成奇异的反差。

"跟踪我？"北堂玄霜的手按上剑柄。

凌霜华摇头："我一直在等你。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

她转身向雪山方向走去，似乎笃定北堂玄霜会跟上。北堂玄霜犹豫片刻，终究按捺不住对答案的渴望，迈步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陡峭的山路向上攀登。凌霜华步履轻盈，仿佛不受重力影响；北堂玄霜则稳如磐石，每一步都踏得坚实有力。

"你到底是谁？"走到半山腰一处平台时，北堂玄霜终于开口。

凌霜华停下脚步，转身面对他："我说过了，凌霜华。和你一样，不是普通人。"她指了指自己眉心的雪花纹，"这个印记，你应该也有类似的。"

北堂玄霜没有否认："所以？"

"我们是同类。"凌霜华的声音难得带上一丝温度，"虽然记忆被封，但能力还在。我的任务是找到其他'异常者'，确保他们不会危害凡人。"

"你为谁卖命？"

"一个叫'观星楼'的组织。"凌霜华望向远处的雪山，"我们监视天下异常现象，包括像你我这样的人。"

北堂玄霜冷笑："所以你是来'监管'我的？"

"是保护，也是约束。"凌霜华直视他的眼睛，"你的能力正在觉醒，但无法控制。三天前那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就是你无意识中引发的。"

北堂玄霜瞳孔微缩。他确实记得三天前情绪波动特别大，当时天**然降下暴雪，冻死了山上的十几头雪鹿。

"就算如此，与你何干？"

"因为我们的能力太过危险。"凌霜华抬手，一片雪花在她掌心凝结成形，"普通人无法理解，只会恐惧。历史上很多'异常者'最后都被当作妖怪烧死了。"

北堂玄霜沉默片刻，突然问道："为什么叫我'冬神'？"

凌霜华眼中闪过一丝异样："你...记得这个称呼？"

"是你刚才在崖顶上叫的。"

"哦。"凌霜华似乎有些失望，"那只是观星楼对具有冰雪能力者的代号。我是'雪女'，你是'冬神'。"

北堂玄霜敏锐地察觉到她在隐瞒什么，但还没等他继续追问，脚下的地面突然剧烈震动起来！

"雪崩！"凌霜华脸色大变，"快走！"

远处的雪峰上，白色的巨浪正咆哮着向下奔涌，所过之处树木岩石尽数被吞没。两人顾不得多言，立刻向山下飞奔。但雪崩的速度远超想象，转眼间就已经逼近。

"来不及了！"凌霜华一把拉住北堂玄霜，"跟我来！"

她拽着他冲向山壁一侧，那里有个不起眼的小洞穴。两人刚挤进去，雪崩的洪流就从洞口呼啸而过，瞬间将洞口封得严严实实。

洞穴内一片漆黑，只有两人急促的呼吸声。北堂玄霜感到后背紧贴着冰冷的石壁，而凌霜华则几乎整个人都压在他身上——洞穴太小了，勉强能容纳两人。

"你早就知道这里有洞穴？"北堂玄霜问。

凌霜华的声音近在咫尺："观星楼有这一带的地形图。"她试着动了动，"别乱动，空间太小。"

北堂玄霜不再说话。黑暗中，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凌霜华身体的温度和淡淡的冷香。这种亲密的接触让他有些不自在，但奇怪的是并不反感。

"雪崩不是自然发生的。"凌霜华突然说，"我感应到了一股邪气，有人故意引发的。"

"那个红袍人？"

"你见过他？"凌霜华声音一紧。

"没有，只是猜测。"北堂玄霜顿了顿，"你知道是谁？"

凌霜华沉默片刻："一个自称'司命'的组织，专门猎杀我们这样的'异常者'，夺取我们的能力。"

北堂玄霜正想再问，突然感到后背的冰晶印记剧烈灼痛起来。与此同时，凌霜华也轻呼一声，似乎也感受到了疼痛。

"你的印记...在发光？"凌霜华惊讶地说。

北堂玄霜这才注意到，洞穴中不知何时亮起了淡淡的蓝光——来自他后背的印记。而凌霜华眉心的雪花纹同样泛着银光，两种光芒交织在一起，照亮了整个洞穴。

更奇怪的是，当两种光芒相遇时，北堂玄霜感到一股温暖的能量流入体内，与他的寒气奇妙地融合在一起。凌霜华似乎也感受到了，惊愕地睁大眼睛。

"这是...怎么回事？"

北堂玄霜没有回答。他突然伸手按住凌霜华的后颈，将她拉近。凌霜华刚要挣扎，却感到两人的印记接触的瞬间，一股更加强大的能量爆发开来！

无数画面如走马灯般在两人脑海中闪过——冰雪宫殿、四季轮回、八个模糊的身影...还有彼此，站在风雪中相视而笑...

"啊！"凌霜华猛地推开北堂玄霜，两人同时从那种奇异状态中脱离出来。光芒消散，洞穴重新陷入黑暗。

"你看到了吗？"北堂玄霜声音低沉。

"...看到了。"凌霜华的声音有些颤抖，"那些画面...是我们吗？"

"不知道。"北堂玄霜实话实说，"但肯定不是巧合。"

两人陷入沉默。不知过了多久，凌霜华轻声道："雪应该停了，我们想办法出去吧。"

北堂玄霜摸索着转向洞口方向，发现积雪堵得严严实实，至少有十几米厚。

"挖出去至少要两天，我们没那么多时间。"凌霜华分析道，"而且空气也会很快耗尽。"

北堂玄霜没有回答。他伸手按在洞口的积雪上，后背的印记再次亮起。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仿佛他能"感知"到这些雪，甚至...控制它们。

"让开。"他对凌霜华说。

凌霜华疑惑地挪开身子。北堂玄霜双手按在雪堆上，闭上眼睛，全神贯注地感受那股奇异的联系。渐渐地，他的手掌周围开始出现细小的冰晶，积雪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重组，最后形成一条狭窄的隧道！

"这...不可能..."凌霜华震惊地看着这一幕，"你竟然能操控实体冰雪？"

北堂玄霜也对自己的能力感到惊讶，但现在不是思考的时候："跟上。"

他率先爬进隧道，凌霜华紧随其后。隧道刚好能容一人匍匐前进，内壁光滑如镜，散发着淡淡的蓝光。爬了约莫一刻钟，前方终于出现了自然光。

当两人重见天日时，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整座山的雪崩痕迹竟然形成了一幅巨大的图案，看起来像是一朵盛开的冰花，而他们正位于花心位置。

"这是..."凌霜华声音颤抖。

北堂玄霜凝视着这不可思议的景象，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既视感："我来过这里...在梦里。"

凌霜华猛地转头看他："我也是！梦里有一座冰晶宫殿，就在这座山里！"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决心。

"去找那座宫殿。"北堂玄霜说。

凌霜华点头，罕见地没有反对。就在这时，她腰间的玉佩突然亮起红光。她拿起玉佩，脸色一变："观星楼紧急召集令...东方发现了重要线索。"

"东方？"

"另一个'异常者'，能操控植物和治疗伤病。"凌霜华解释道，"他和另外两人组成了一个小团体，自称'四象盟'。"

北堂玄霜挑眉："所以你不止监管我一个？"

"本来是要把你也带回去的。"凌霜华难得露出一丝尴尬，"但现在情况有变。观星楼...不，四象盟需要集结所有力量对抗'司命'组织。"

"我为什么要帮你？"

凌霜华直视他的眼睛："因为刚才的画面你也看到了。我们之间有联系，而且很可能关系到我们失去的记忆。"她顿了顿，"再说，你不想知道为什么自己能操控冰雪吗？"

北堂玄霜沉默良久，终于点头："带路。"

凌霜华嘴角微微上扬，虽然很快又恢复了冷若冰霜的表情。她取出一张地图看了看："我们需要先下山，然后往南走。其他人会在青阳镇等我们。"

"青阳镇..."北堂玄霜喃喃重复，这个名字莫名地让他心头一颤。

两人踏着积雪向山下走去，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宛如命运的丝线，再也无法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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