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像陷入甜香梦境。
心情微妙中带着窃喜。安月明这些日子不管看谁,心态都轻飘飘,每个人都散发着如慈眉善目般的善意,犹如置身于软绵绵的云朵。
也许被妈妈放学接和弟弟能够一同上学这种事,在常人看来根本就不算什么。但对安月明来说是梦寐以求的事情。
那天安虹回家后,并没有急切的返工,而是告诉安月明以后大概率都会经常待在家里。像什么早饭啊,午饭啊,晚饭啊,都交给她,就连下午放学也会来到学校校门口温柔的等待,妈妈的身影对于安月明来说是极具安全感的。
仿佛只要有她的存在,全世界都充满爱意。
安月明想问清楚这突如其来的惊喜具体原因,可她害怕这背后的深渊。
不知为何,家里某天突然有上门的装修师傅安置热水器,厨房被合理的整修一顿,连老臭的冰箱都被换新,厕所墙壁被安排白色瓷砖,虽然全房地面没有被覆盖地板,但总体而言肯定是变化巨大的。
安月明默许这一切的发生,准确来说,她更愿意相信当下发生的都是她做的美好梦境。家里情况越来越往好的方向发展,弟弟安新策很少再对她说些奇怪的话,妈妈安虹如愿以偿的回家,最重要的是,终于她能和弟弟一起去上学。
再也不用每天提心吊胆的担心在学校会不会被人认出来,安月明能够安心的和沈霖做朋友,尽管还是会心有芥蒂,但总比没有沟通的朋友好得多吧?
做人不能太贪心,可安月明只是奢求普通人的活着,作为平凡“安月明”活下去的而已。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甜蜜”的过去,慢慢的,软绵绵的云朵开始塌陷,后知后觉有种身心渐渐被腐蚀的错觉。
安虹开始不允许安新策太过接近安月明,当然出发点必然是好的。男女有别这种事,安月明在学校里就已经耳濡目染,除了懵懂无知时期的被动化接受,现在大家都不至于蠢的不清不楚,和弟弟举止有隔阂是正常的。
安新策出乎意料的没有太大的反应,日常和姐姐安月明出门也不再主动要求牵手,安月明不太适应这种相处模式,最后还是变成每次出门都是她主动牵手。像拥抱,一起洗澡这种难为情的事情倒是少了。
家里的里屋只有两间,妈妈是打算要求安月明一同睡觉的,她不知是出于何种心情,还是拒绝了。这可是和妈妈千载难逢的一起睡觉的好机会啊,她作为妈宝女理应秒答应的,可是一想到她的弟弟安新策,一个和姐姐分开几秒表情都挂脸的家伙,没有她陪着睡觉的日子该有多煎熬。
她有想过这样做是否太过溺爱弟弟,这个年纪该懂的都该懂了。
人本身就是一个人出生,再一个人去世,没有人能够一直陪在身边,可安新策的出生只距离安月明短短几秒,他们的血脉紧紧相连,犹如打成死结的红线不可分开,容貌极度相似,犹如照镜子般荒诞。
除了正常的性别之分,安月明找不到能和弟弟分开的理由。
她的弟弟,不管到哪都安静得出奇,总是喜欢闷声干大事,不喜欢邀功,不喜欢表现自己,沉默的考了年级第一,就这么把他的亲姐姐刷下去。乖巧听话又认真的孩子,被安月明开玩笑不给姐姐面子后,下次又控分紧跟着她后面的名次。
安月明又怎么会不知道弟弟的小心思呢,她的笨蛋弟弟只会用自己的方式哄着姐姐,外界对他的看法似乎不重要,他在乎的只有她。
就这么让他独自待在不大的里屋睡觉,没了姐姐的陪伴,就像是壁炉的火将会熄灭,这里将会变得又冷又湿像座坟墓。
他们俩是一体的,任世界变革都无法将彼此分开。
“小新,以后你睡地铺好吗。”
安月明柔声哄着弟弟,内心残存一丝丝害怕安新策闹脾气的念头,但在搬出被褥转头和他对视后,好像事情也没她想象的那么严重。
“好的,姐姐。”
安新策接过姐姐手里的被褥,在他手里被褥都被乖乖铺在地面,被角也很快被他整理整齐,就像是现在的他,平滑的,平静的,令人感到舒适的状态,完全没有之前无理取闹的意思,懂事的接受当下的所有,并化身安月明的贴身小棉袄,她说什么就听什么,要他做什么也是如此。
穿着妈妈新买的睡衣,安新策也没抱怨,低头揉揉眼睛躺下,表示要睡觉。
“小新,你忘了吗。”
安月明眨巴眨巴眼眸,歪头查看安新策的神情,在确定他是认真的后,语气带着小小的失落情绪。
“每天夜晚都要的晚安吻呢。”
她觉得问这种问题显得自己好可怜,不就是一个吻而已嘛,就算今晚没被亲吻,也不妨碍稍后的睡觉环节啊,为什么要问出口呢,只会让气氛变得尴尬起来吧。
她自讨没趣似的“扑通”一下坐上床,瞄了眼安新策无动于衷的杵在被窝里,更加是心情复杂,也不再多说什么,盖好被子背对着他准备睡觉。
安虹在睡前小声的开门缝查看姐弟俩情况,听到匀畅的呼吸声后,蹑手蹑脚的离开,顺带客厅灯被彻底熄灭。
次日醒来,安月明懵懵的回忆起,昨夜晚她特意强忍着睡意,撑了一段时间没彻底睡死,也没等到安新策的晚安吻,连句小声的道歉都没有,就这么让这件事过夜。
床边的安新策睡颜美好,他好像一点都不在乎这些,也完全不为所动,似乎也不算什么大事。安月明冷漠的注视弟弟的脸,一股陌生的情绪萦绕心头,她想也没想直接一脚踩到弟弟的半张脸边,安新策黏糊糊的眯眼,她则佯装不小心。
是啊,就是这么不小心的刚好踩到。
安新策撑起身,摸了摸脸颊,脚掌心触碰后冰凉的触感扑面而来,他木然的盯着姐姐,转瞬即逝又被恬静温柔的微笑取代,甜甜的开口和姐姐说早安。
站起身,作势换衣服,又好像想起什么,手上的动作停顿,一如既往的微笑看着姐姐,礼貌的说。“我拿衣服去厕所换吧,姐姐。”
?
安月明愕然的望着弟弟的背影,这种感觉就像是冷宫里为情疯掉的妃子突然和你谈论国家大事,并且头头是道。仿佛过去偶尔出格的事情从未存在,安新策变成她最初设想的模样,知廉耻懂礼节,隐隐约约的边界感逐渐设防。
可她的心脏却涌现出糟糕的闷感。
挺莫名其妙的。
她收拾收拾心情,去往客厅和妈妈打招呼。在瞄见安新策换好衣服出厕所门后,紧随其后准备洗漱。他与她擦肩而过,没有过往嬉戏打闹的玩笑,只是简单的点头示意,安月明的心脏和被撕裂没有区别,就算是这样,她还是努力维持表面的体面。
她不明白这种心情的由来是为何,品尝妈妈亲手做的早点自然是幸福的。可现在似乎又没那么轻松,妈妈依旧是如同刷新每日npc般固定话语,安月明完美的应付自如,这次她眼睁睁的看着弟弟安新策小声告知吃完,并拿起书包转身离开。
眼神从始至终都没落在安月明身上,甚至连一同上学的机会也未给到。前段时间,她亲口承诺的“爱”一辈子仿佛是笑话,她愤然的起身,第一次随意的对待妈妈亲手做的美味。拿起书包跑至玄关处抓住他的肩膀。
“小新?”
安新策表情浮现孩童的天真,没反应过来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诧异的看着安月明,他的冷漠与平静显得姐姐像个疯子。
他淡漠的笑笑,回复道。
“以后各自上学吧,毕竟总得有着急的时候。”
安月明的视线定格在弟弟的脸上,慢慢的眩晕感接踵而至,她开始回忆这些天的所有。妈妈的体贴入微,弟弟的乖巧懂事,学校同学的友好善良,只从安新策一同转入她的班级,她收获更多人的关注,被更多的人喜欢,当然也有交到其他朋友,和沈霖的关系不温不火,但始终有牵连,一切顺利的步入正轨。
他们的脸有开心的,激动的,窃喜的,害羞的,好奇的,很多很多张脸交织在她的脑海,她不可控的留意起和他们对话的种种的细节,似乎每次在角落里的安新策都不再把注意力放在她的身上,要么是写作业,要么是做些别的事情,像是刻意避嫌。
她呆滞的盯着安新策,眼神像是橱柜店里毫无灵魂的陶瓷娃娃,空洞乏味。只是短短几秒钟,她缓缓松开用力过度的手,眉眼舒展,轻轻说道。
“我们家小新,长大了呢。”
她越过安新策的身体,抿嘴继续道。
“以后我会和霖霖一起上学,小新你想先走也没有关系。”
天空染成晨曦的颜色,光晕延长她身后的黑影,安月明走在路上只觉得双脚空空,前往公交站的路好长,她不像往常会注意路人眼色,膝盖依旧一前一后的走着,指尖无意识的捏紧书包肩带,头昏脑涨的感觉。
额前的刘海无依无靠的耷拉着,就像她现在的处境,很快沾惹薄汗,黏糊糊的紧贴着脑门,她也不觉任何。她走到公交站的座椅旁,失魂落魄的坐下,靠在路牌上,目视前方,安新策站在马路对面,瞧不出表情,但能感觉到正在与她对视。
安月明别过视线,有路过的女同学骑着单车与她打招呼,她欣然礼貌回复。
公交车驶来,她不再把目光投向马路对面的弟弟,走向公交车的过程就像是吞并她的身体,一步都未回头。窗玻璃的映射无声的告诉她,其实只需要把脑袋偏离一点就能看到安新策的身影,但她仍旧固执的直视前方。车门入口的上方,赤红色的时间数字,从8:29到8:30,公交车启动,缓慢又稳健的驶离原地。
她知道,安新策始终停留在原地,在马路对面的那棵树荫下,她应该像往常那样牵起弟弟的手与他一同乘坐一班公交车去学校。他们应该在车里有说有笑,在旁人小声感慨双胞胎的稀有时,相视而笑,他们应该在下公交车的还有一段路到学校的时候,窃窃私语最近学校哪名老师的八卦传闻,他们应该像全世界的亲姐弟那样继续有说有笑,毫无顾忌的亲密无间。
内心仿佛有一处变得荒凉无垠,原来人是真的难以接受落差。
她有设想过某天会被安新策冷淡的对待,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天来的如此的快,如此的草率。过去的承诺和誓言就像是黄粱一梦,风一吹就消散,这么看来安月明扮演的倒是自作多情的角色。
没有大吵大闹的理由,安月明僵硬的凝视窗外,景色宜人,阳光充裕,光彩夺目,这场景应该出现在治愈电影里,美好到不真实,可为什么她会觉得心痛呢。
她的灵魂与她之间如此遥远,而她的存在却如此真实,落座的实心感,臀部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周围的大人小孩在她的潜意识里展现出或多或少的微动作。
而她只是收紧身躯,静静的依靠一边,麻木的听着头顶广播告知下一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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