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应该继续爱下去,也许应该带着恨意,可人没法既爱又恨的对待一个人。
这样做迟早会精神分裂。
粉笔细碎的印刻在黑板上,窗外的微风裹挟窗帘拍来拍去,已然是第二年初夏。
讲台桌前,科任老师的嘴巴一张一合诉说教学内容,安月明手撑着脑袋,从神情上来看,似乎是少见的走神。
“嘿,明明。”
沈霖从背后用圆珠笔头头轻轻戳她。
“嗯,怎么了。”
他笑颜肆意,像是发现什么有趣的事情。
“天呐,三好学生安月明居然会听不进去课!”
安月明闻言被他逗乐,嬉笑出声。
“拜托,凡事总有第一次嘛。”
沈霖用只有他俩才能听到的分贝,继续道。“待会下课,一起去便利店吧。”
“好。”
冰冰凉凉的气泡水贴在安月明的脸颊旁,她蹲在走廊拐角处,前面是自动贩卖机。蝉鸣四起,气温燥热不堪的感觉,即便待在阴凉处也会觉得浑身难以自在。
不知不觉中,安月明和沈霖成为最要好的朋友。有种细水长流,水到渠成的感觉,班里的同学都暗自达成共识,他们俩绝对有超出友谊的感情。
这世上没有纯友谊,除非是性取向和不可抗的原因,安月明也不敢打包票自己对他毫无兴趣,至少能肯定是,和他相处的时候,偶尔会有种作为“正常人”的惬意感。
一天下来,与他没什么过多的交流,彼此间有种无言的默契,闲暇时在学校溜达溜达,有些事情不需要多解释,沈霖能理解且不多问。
渐渐的,安月明熟悉有沈霖的陪伴,过去弟弟安新策对她的冷落所产生的不安感,像是橡皮擦艰难的擦拭全黑的白纸,她很少在沈霖面前提起这种落差感的心情,沈霖也心领神会,那次歌唱比赛目睹的场景也被他埋藏心底。
“明明,你不是喜欢喝茉莉花茶吗。”
沈霖站在安月明旁边,似有若无的像是在帮她遮些许余光。
“啊。”
安月明抱歉的笑笑,不知怎的,她越来越找不准自己的内心,就连换种饮料口味被人问起都有奇怪的心虚感,仿佛是原本的“安月明”在逐渐崩塌。
“我只是好奇柠檬柚子茶的味道,不可以吗,霖霖。”
她抬头真诚的仰望沈霖,少女的容颜犹如含苞绽放的花朵,漆黑如夜的双眸隐隐含着亮光,只是简单的与人对视,勾引人而不自知。她的肌肤似乎比以前要白皙透亮得多,寻常的校服搭配在她身上显得格外清纯靓丽。
想必全学校的男生都希望自己能和她做朋友吧?
“当然是可以的,明明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沈霖报以微笑,他低下身段温和的说道。
“周末,要去我家一起玩吗。”
他给人的感觉永远都是温润似水,没有强迫,没有无理取闹,就算安月明下重口拒绝他,也没有关系。总是给她一种不清楚是错觉还是真实的暗示,就好像现在安月明把所有事情全盘托出,沈霖也只会平和的笑笑,摸摸她的脑袋告诉她。
没有关系,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都是正常的。
“好啊。”
安月明找不到理由拒绝他,安新策每周末额外加入学校的兴趣的活动,平常在家里已经很少见到他,能察觉到弟弟的生活气息,但似乎有些淡淡的。
她又开始止不住的设想未来,估计再不久等到升初中,俩姐弟再也没有多余的话题。现在虽然还能共处一室,但家里附近的初中有寄宿制,有可能安新策会选择去吧。毕竟,这个家再也没有值得他留恋的存在,不管是姐姐还是妈妈,他好像一点儿都不在乎。仔细一想,家里陈列的属于安新策的东西少之又少,仿佛根本就不存在。
“明明。”
安月明顺着沈霖的视线瞄见不远处的安新策,只是简单的背影,似乎是在和其他女生说话,从表情上看满是娇羞的模样,应该是表白。
她的弟弟越来越英俊,越来越值得更多女孩子喜欢,同时也离安月明越来越远。
两颗心摇摇欲坠,渐行渐远。
安月明毫不在意似的站起身,顽皮的打趣道。
“哎,正常嘛。”她胳膊肘顶了顶沈霖的肩膀,假装狐疑继续道。“怎么没有其他男孩子跟我表白呢。”
她的出发点也只是想活跃气氛,不想再被糟糕的回忆束缚。哪知道沈霖转头认真的盯着安月明,笑眯眯的回复道。
“你真的不知道吗?”
这句话就好像安月明理所应当该知道,可她确实什么都不知道,被动的接受现在的这一切已经令她心力憔悴,她眼眸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勉强的笑道。
“什么?”
沈霖像是没有预想到会发展成这样,他别过视线,略带苦涩的摇头。
这场对话最终无疾而终,犹如石头抛进大海,安月明又有种周围的所有不太真实的想法。
些许骄阳反射教室门窗镜面,刺到她的瞳孔,也不觉有任何,坐在教室的座位上,感觉班上的空间逐渐变大,同学的玩耍声窸窸窣窣的来回推进脑髓,依旧是熟悉的面孔,但又夹杂陌生的荒谬感。
安月明瞥见离她位置有些远的安新策的背影,现在想想已经有很久很久两人不再亲密同框,最初还有人好奇的观望他俩契合度完美的容貌,到现在几乎很少有人再觉得他们长得像。五官单拎出来自然是相似的,可相由心生,安月明觉得再过不久,不了解他们的人,甚至不觉得他们是亲姐弟。
最后一堂课结束,班主任宣布可以离开。安月明收拾好书包,肌肉记忆似的等待身后的沈霖,两人很快并肩走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无非就是待会去吃什么,某某老师严厉,喜欢布置超额的作业,那个谁又和那个谁在一起。
安月明喜欢和朋友没心没肺八卦的时候,尤其是和沈霖。他可永远都不会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扯些没用的废话,朋友嘛,该聊的时候可劲的聊,没有什么好顾及的。
走到楼道最下方的阶梯处,安月明自顾自的巴拉巴拉些“劲爆”的传言,耷拉在旁的手突然感受到温热的肌肤触碰,沈霖依然是目视前方,耐心的听着。安月明小心的抬眼看着他后,迅速收回视线,嘴里还是继续叨叨,耳尖微微发烫。
黏腻的汗水流进他俩的指缝,沈霖话变少了,偶尔点头迎合着安月明,指尖慢慢收紧。安月明从某人干过什么事,聊到哪家馄饨店口味不错,场景也从学校转到街角,像是电影胶卷,一帧一帧的记录变化着。
空气中本该是弥漫浑浊闷热的气息,现在晚霞蔓延,鼻尖突发的畅通,微风撩拨彼此的心绪,回家的路上,紧握的双手宛若在烈焰中苦苦挣扎,不在意伤痛。
……
“明明。”
“什么。”
沈霖捂嘴窃笑,卧蚕因为脸部幅度鼓起来,眼眶被挤得不大也不小,睫毛扑闪扑闪的像蝴蝶振翅欲飞,总之,很漂亮。
“寒冰豌豆射手不能放在火炬树桩后面哦。”
电脑桌大部分的位置腾出来供安月明玩耍,原本他应该安安静静的在一旁看看漫画书,玩会游戏机啥的,直到亲眼目睹安月明的“离谱操作”,一个没忍住还是出声提醒。
“啊———”安月明怀抱脑袋顿感懊恼,趴在桌子上作势哭唧唧的可怜模样,嘟嘴道。“我是不是电脑白痴,居然连这点常识都没想到。”些许脸颊肉溢在桌面,雾蒙蒙的眼眸轻轻的看着沈霖,他秒回复。
“怎么会呢,明明你只是不擅长,玩多了就没事了。”
潜台词是:嗯,经常来我这玩就没事了。
“哦,这样子啊。”
安月明转头下巴顶着桌面,视线回到电脑页面,食指点击鼠标,继续种下向日葵。她好像是有强迫症,必须每一种植物都得安排整整齐齐的一排,最前面的一定是向日葵,最外面的一定是坚果,她不想用铲子做掉待在火炬树桩后面的寒冰豌豆射手,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僵尸攻陷城池,吃下戴夫的脑子。
这期间,沈霖低头翻阅漫画书,是安月明不太能理解的什么有关,《蜘蛛侠》啊,《美国队长》啊,《钢铁侠》啊之类的故事。
听到最后戴夫的尖叫声后,沈霖小声的问她为什么不直接铲掉多余的寒冰豌豆射手,明明直接多种一排普通豌豆射手就能扭转局势。
对于这个问题,安月明鼠标点击“再来一局”的按钮,嘴唇闷在胳膊肘里,声音也闷闷的回复道。“因为直接铲掉它们,太可怜了不是吗。”
“所以戴夫的脑子就不可怜了是吗。”
气氛陷入沉默,安月明回头盯了会沈霖,突然像是被点了笑穴,两人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
安月明笑得合不拢嘴,倚靠在座椅靠背上,身体一抖一抖的。她的笑声用沈霖的话来形容就像是鹅叫声,平常说话时是清脆婉转的语调,但只要一放纵似的大笑,就会化身“呃呃呃”这样。沈霖因此还犯贱的模仿过,被安月明白眼回怼。
安月明指尖点拭眼角的泪花,缓口气说道。
“拜托,戴夫的脑子又不是我的脑子,我只在乎前院的植物。”
“哦拜托~戴夫的脑子又不是你的脑子~我只在乎前院的植物~”
沈霖阴阳怪气的学着安月明的说话的调调,这反而逗得她更乐了,甚至到忍不住拍打他肩膀的程度。他在心里暗想安月明笑点原来这么低,经常板着个苦瓜脸,都不知道原来她这么容易就被逗开心。
他的鬼脸慢慢收敛,紧盯着安月明大笑飞扬的脸,七仰八叉的在座椅上扭来扭去,他低沉着嗓音说道。
“我们来玩一个交换游戏好吗。”
“什么啊。”
沈霖抽了抽屁股下面的板凳,与她的距离更靠近些,引得安月明心底一阵紧张。
“就是互相交换秘密的游戏。”
犹如安月明正在玩的游戏里的食人花,在敌人靠近前屏气凝神,直到只有半步的距离一口吞噬脑子,陷入口腔中咀嚼,血液爆浆而出。安月明微笑的看着沈霖,不论如何她都想相信眼前这个她认为的正常且真实的男孩子。
前面大概都是小事小菜,什么家庭情况啊,父母关系啊,小时候的破事啊之类的。安月明冷不丁的问到沈霖为什么一年四季都穿长袖长裤这件事,像羽箭正中靶心,沈霖短暂的愣神后,又是雷同的话语。
“你真的想知道吗。”
安月明没了笑意,似乎是真的被搞烦了,语气不善道。
“你想说就说,不想说也没关系。”
习惯温柔的人,就连不耐烦也是努力装出理解他人的态度。
“别这样好吗,别这样对我说话好不好。”沈霖摇摇安月明的手臂,有些难过的表示。“我不是不想让你知道,而是……”
“而是什么?”
他缓缓拉下外套拉链,里面套着的是短袖,就应该是这个季节该穿的衣服。在安月明的注视下,除了脸和脖颈以外的肌肤即将收入眼底。
“我害怕你觉得奇怪。”
安月明倒吸一口凉气,瞪大眼睛。她应该震惊不已的逃窜回家,可稍微回过点神时,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还身处沈霖家的座椅上。
沈霖小臂处布满大大小小的狰狞疤痕,红的,黑的,青的重叠着,一路向上攀岩,像是杂草荆棘。
从外表上判断是新旧交替的伤口,形状上看像是鞭子抽打亦或是绳子勒的。
安月明皱眉惊恐地捂住嘴唇,神情满是怜惜,嘴唇颤抖道。
“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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