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心

御书房烛火摇曳，梁帝半倚在金丝楠木榻上，案头堆积的奏折被晚风掀起边角。高湛垂首立在榻侧，佝偻的脊背弯成谦卑的弧度，连呼吸都刻意放轻。

“最近，有言官上奏说誉王涉悬镜司和私炮坊两起大案。朕仅是将他削珠，责罚轻了。”梁帝摩挲着翡翠扳指，声音沉沉压下来，“景琰被流言缠身才几日？景桓转眼就落得个滑族余孽的骂名，这一个个的，当朕是瞎子不成？”

高湛立刻趋前半步，道：“陛下圣明，这惩戒既显天恩浩荡，又能让诸位殿下知晓轻重。”

梁帝冷笑一声，随手抓起奏折甩在地上：“景桓，天资聪颖，从小就争强好胜，人人都说皇子里就属他最像朕。”他忽然顿住，眼神变得晦暗不明，“只可惜......”

“陛下，如今外头传言誉王与滑族有关。”高湛偷瞄着梁帝神色，小心翼翼道，“誉王是聪明人，想来他也该收敛争储的心了。陛下小惩大戒，他定会明白其中深意。”

“就怕他像他生母！”梁帝猛地坐直身子，冕旒剧烈晃动，“当年玲珑公主偏执不化，到死都不肯低头！景桓这些年总在打探生母身世，现在流言一出......”他攥紧拳头，指节泛白，“真要生出逆反之心，朕绝不姑息！”

高湛扑通跪地，额头贴地：“陛下明鉴！这幕后之人定是想离间誉王跟陛下！可祥嫔身份隐秘多年，怎会突然......”

“终究是百密一疏。梁帝松开手，望着窗外摇曳的宫灯，语气陡然苍凉，“朕本以为将秘密带进棺材，谁知......滑族余孽未消呀！”

“当年封他七珠亲王，一是制衡太子，二也是想看他品性。若真能担起天下，交给他又何妨？”

梁帝起身踱步，玄色龙袍扫过青砖，“可惜，他眼里只有权谋争斗，营营苟苟这么多年，哪次是真正为朕分忧？这些年他与太子斗得两败俱伤，满朝乌烟瘴气！私炮坊死伤无数，事事皆以自身的得失为首，何曾将朕的江山放在眼里？如今倒好，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倒是景琰......”帝王眯起眼，眸光闪过寒芒，“朕小看他了，那个盛家五姑娘，查的怎么样？”

高湛立刻趋前半步，蟒纹补服蹭过冰凉的金砖，声音压得极低：“回陛下，五姑娘乃盛纮嫡幼女。因盛大人宠妾灭妻而早产出生，盛大人偏爱妾室生的女儿，五姑娘一直不讨喜，在府中常受委屈。此女的样貌性情皆不及盛家其他姑娘。既无美貌，也无才名，性格随了盛大娘子心直口快，有话藏不住，闺中往来皆是些寻常人家小姐，实在......”他斟酌着措辞，“没什么特别之处。”

梁帝摩挲着翡翠扳指的动作一顿：“一个平平无奇的闺阁女子，竟能让景琰不惜长跪？她现在何处？”

“盛五姑娘午时入宫，正在静妃娘娘处请安。”高湛低声回禀。

梁帝整了整衣袍，金丝绣的五爪金龙在烛光下泛着冷光：“走，去瞧瞧。”

梁帝甩袖走向殿外，鎏金靴底碾碎满地奏折残片，“朕倒要看看，这个让景琰甘愿折辱皇子尊严，跪了一天都要娶的姑娘，究竟是哪路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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