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兰(3)

“啪！”

清脆的掌掴声在屋内回荡。明兰偏过头，脸颊火辣辣地疼，却一声不吭。

“刘妈妈！”大娘子厉声道，“把六姑娘带出去！看着她，没我的话，谁也不许放她走！”

刘妈妈连忙上前，拽住明兰的手臂往门外拉。明兰脚步踉跄，却始终挺直脊背，在跨出门槛的瞬间，她回头看了一眼屋内，目光冷冷的扫过林噙霜。

屋内霎时安静下来，只剩下林噙霜剧烈的喘息声。她瘫软在地，衣襟凌乱，狼狈不堪。发髻早已松散，几缕发丝垂落在脸上，遮住了她半张苍白的脸。

大娘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复杂。那目光中，有多年积压的怨恨，有终于得偿所愿的快意，却也隐隐透着一丝难以言说的悲凉。半晌，她缓缓开口：“李郁中了榜眼，墨兰要风光大嫁了。凤冠霞帔抬进李家，倒比你当年体面百倍。”

林噙霜一怔，抬头望向她。曾经灵动的眼眸此刻布满血丝，透着无尽的疲惫。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列氏有了身孕，长枫要做父亲了。”大娘子继续道，语气平静，却字字如刀，“恭喜你，这些年你算计的，都成真了！”

林噙霜的呼吸渐渐平缓，眼神却恍惚起来，像是被抽走了魂魄。她呆呆地望着地面，仿佛看到了这些年自己在这深宅大院里的每一步算计、每一场争斗。

大娘子冷笑一声，忽然俯身逼近她，声音压得极低：“当年，你可有把我当姐姐？”

林噙霜睫毛一颤。尘封已久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年冬日，她初入盛府，衣衫单薄，是大娘子亲手给她披上锦袄；她染了风寒，是大娘子命人熬了药，亲自喂她；她被人欺负，是大娘子护着她，说“这是我妹妹，谁敢欺她？”……

可后来呢？后来，她为了攀附盛纮，为了在这深宅里站稳脚跟，不惜设计勾引，不惜踩着大娘子的信任往上爬。她用尽手段争宠，打压其他妾室，以为这样就能过上好日子，却在不知不觉中迷失了自我。

“我对你那样好，拿你当亲妹妹，我教你管家，把最好的胭脂水粉分你一半，甚至求父亲为你寻个好人家...你呢？”大娘子一字一顿，“你是怎么回报我的？”

林噙霜的指尖微微发抖，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发不出声音。那些过往的画面在她脑海中不断闪现，她忽然想笑，眼眶却酸涩得厉害。曾经的姐妹情深，终究抵不过这深宅里的利益诱惑。

“你说，为了盛纮这样一个男人，值得吗？”大娘子的声音平静下来，却带着一丝嘲讽，“这么多年，你机关算尽，看似风光，可你真的幸福吗？”

林噙霜呆立在原地，脑海中不断回想着自己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为了争宠，她费尽心机，与大娘子斗，与卫姨娘斗，可到头来，她得到了什么？不过是一场空罢了。

“你比我清醒……”林噙霜喃喃自语，眼中泛起泪光。这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这些年的争斗是那么可笑，可时光已逝，再也回不去了。

大娘子沉默片刻，递给她帕子：“擦擦吧，以后好自为之。”

林噙霜的指尖在空气中虚抓了两下，才终于颤抖着够到大娘子的裙角。 “姐姐...”她的声音破碎得不成调子，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我错了…我早就错了…”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二十年的机关算尽，在这一刻化作滚烫的悔意灼烧着心口。

大娘子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的怨恨似乎也消散了几分。

片刻后，林噙霜慢慢将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又仔仔细细抚平衣襟褶皱。她望大娘子：“把明兰叫进来吧，我有话跟她讲。”

大娘子虽疑惑，但也点点头，唤刘妈妈。

不多时，明兰缓缓踏入屋内。

林噙霜走到明兰跟前，忽然双膝跪下。“明兰，这些年，是我对不住你和你母亲。如今我想明白了，愿意出家，在佛前为过往的罪孽忏悔，也算是赎我欠下的债。”

大娘子站在一旁，满脸震惊之色，上前一步急切道：“你何苦如此？”

明兰也面露迟疑，没想到她会这么做？

林噙霜淡淡一笑，目光越过两人，望向窗外湛蓝的天空：“前半辈子，我一直在演戏，努力迎合他、讨好他，不择手段利用他，以为抓住了盛纮就抓住了依靠。直到今天我才真正清醒。这深宅大院里的争斗，不过是镜花水月。往后的日子，我不想再依附别人，只想做自己。”

她转身面向大娘子，盈盈下拜：“姐姐，墨儿和枫儿就托付给你了。这些年亏欠你的，我下辈子再还。”大娘子伸手欲扶，却又停在半空，眼眶微微泛红。

“既然你心意已决，那我便成全你！”

“多谢，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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