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城

如兰朝着巡防营方向狂奔，束发的绸带不知何时挣断，乌发蓬乱如野草疯长，在夜风中狂乱飞舞。四下漆黑如墨，路上空无一人，换作往日，她断不敢在这宵禁时分孤身犯险，可此刻她想不了许多，只一心往巡防营跑着。

巡防营的轮廓终于在视野里清晰起来，如兰捂着刺痛的侧腰踉跄着扑过去，守夜士兵的灯笼骤然提亮，将她灰头土脸的模样照得清清楚楚——裙摆撕裂处还沾着半片草叶，额角发丝黏着冷汗。

“站住！”两名士兵手持兵器拦住去路，铁矛在火把下泛着冷光，“宵禁时分，擅闯巡防营者斩！”

如兰颤抖的手从怀中摸出令牌，一边急促喘息着，一边将令牌高举过头顶：“劳烦通传，有急事求见！”

士兵目光一凛，盯着令牌上“靖王亲临”四字，其中一人低声道：“稍等，我立刻去禀报副将。”另一人则握紧兵器，却不再拦路，火把的光晕里，如兰看见他喉结滚动，显然也在紧张。

不多时，那士兵带着个年轻将领快步而来。那人约莫二十五六岁年纪，剑眉星目，虽只随意披了件轻甲，却自有一番英挺气度。他边走边系着腰间束带，显然刚从榻上起身，额前还垂着几缕未束起的黑发。

待看清如兰手中的令牌，年轻人眼神骤然一凝，睡意全消。他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压低声音道：“这令牌...姑娘是靖王府上的人？”声音清朗中带着几分紧绷，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

如兰咬了咬下唇，小心问道：“列战英在吗？”

“不在，列中尉随靖王去九安山了。”韩当目光一沉，“在下副中尉韩当，巡防营暂由我负责。”

如兰再次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偷听后，才道：“那我们进去说。”

韩当会意，领着如兰往里走，边走边整理着略显凌乱的衣裳。巡防营内灯火稀疏，只有几处岗哨亮着微弱的灯光。穿过几道回廊，他们来到一间偏僻的内室。

关上门，如兰再也按捺不住，语速急促：“韩中尉，大事不好！誉王要谋反！我在宫中亲耳所见，靖王说过，让我有事就拿令牌，来找你们。”

韩当瞳孔骤然收缩，手指不自觉地握紧了腰间的佩剑。“什么？”

“我亲耳听皇后娘娘说的。”如兰接着说，“他要对九安山的陛下不利，我得马上出城报信。”

韩当的手指在佩剑上收紧，骨节泛白：“果然如此......这几日禁军频繁调动，我就觉得蹊跷。”

韩当大步走向墙边的柜子，从中取出一卷地图铺在桌上。“现在到处都是禁军，硬闯城门无异于送死。”他指着地图上的一条蜿蜒路线，“这是去九安山的小路，虽然崎岖，但守卫较少。姑娘会骑马吗？”

“会的，我学过。”如兰点头。在心里庆幸，还好自己学过。

“好。”韩当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趁天亮前，守卫最松懈的时候出城。我带人引开守卫的注意，姑娘从东门走。”

如兰仔细记下路线，突然想起什么，脸色一变：“韩中尉，等我走后，麻烦你去盛家送个信。如果誉王发现我不在宫中，定会对盛家不利...”

“盛家？”韩当惊讶，列战英私下说过，盛姑娘是未来的靖王妃。连忙点头，“姑娘，放心，我一定转达到！”

窗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已是五更天。韩当迅速收起地图，从柜中取出一套禁军士兵的盔甲递给如兰：“等会我们扮成禁军，送你出去。”

如兰接过盔甲，整理下头发，把盔甲快速套在身上，又仔细把裙摆塞进去。当她转过身时，倒真有几分少年士兵的英气。

韩当将佩剑重重拍在桌子上，在寂静的营房里格外清脆。烛火映照下，八名巡防营精锐兵站得笔直。

“诸位，”韩当声音压得极低，“誉王谋反，已经封锁全城了。盛姑娘必须立刻出城，送往九安山报信。”

士兵们交换着眼神，无人退缩。一个脸上带疤的老兵啐了一口：“他奶奶的，我就说誉王有鬼，怎么好端端的把我们换下，韩头，您说怎么干？”

韩当嘴角微扬，手指在地图上划出一条线：“老周带三个人去放火制造混乱，引开守卫主力。我带剩下的人护送盛姑娘出城。”

“韩中尉，”如兰忍不住插话，“会不会太危险了...”

“盛姑娘不必担忧，”韩当打断她，眼神坚如磐石，“巡防营的兄弟都是跟着靖王尸山血海里滚过来的。"他转向士兵们，“丑话说在前头，这事成了未必有赏，败了必死无疑。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老兵老周哈哈大笑：“咱们巡防营的兄弟，哪个不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日子的？韩头您瞧好了，保管把守卫全引过来。”

一个稍微年轻一点的士兵跟着起哄，“盛姑娘，待你跟靖王办成婚的时候，莫忘了请我们喝喜酒。”

几个人哈哈大笑，搞的如兰羞红了脸。

五更梆子响起时，粮仓突然腾起冲天火光。巡防营士兵穿着禁军的盔甲敲着铜锣满街奔跑：“着火啦！叛军攻城啦！”混乱中，禁军守卫听到，赶紧派一队禁军前去查看，东门的守卫顿时少了大半。

“就是现在！”韩当低喝一声，如兰立刻翻身上马。五名乔装成禁军的巡防营士兵前后护卫，穿过街巷，朝东门驶去。

守卫果然拦住了她们：“出城令呢？”

就在如兰迟疑的刹那，韩当暴喝一声：“动手！”三支羽箭破空而来，精准射倒城门旁的守卫。韩当一马当先冲入敌阵，长剑出鞘如银龙出海，瞬间劈开两名侍卫的咽喉。

“盛姑娘，走！”

他反手掷出霹雳弹，爆炸的气浪将守卫全都炸开。如兰咬紧牙关，猛夹马腹，战马长嘶一声，如离弦之箭般冲向半开的城门。她下意识回头望去，只见韩当与几名巡防营士兵背靠背结成战阵，刀光剑影中，看到最后一个禁军守卫应声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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