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槿在御书房外站了整整一个时辰,双腿已经发麻。初夏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斜射进来,在她深青色的官袍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微微抬头,望见殿内秦兆正与兵部尚书议事,少年天子眉宇间的凌厉让她几乎认不出这是五年前那个拽着她衣袖问“太傅明日还来吗”的孩子。
“萧大人,陛下宣您进去。”太监总管李德全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萧槿整了整衣冠,迈过那道她曾经可以自由进出的门槛。如今,每一次面圣都需要通传,这变化无声地提醒着她与天子之间那道日益加深的鸿沟。
“臣萧槿,参见陛下。”她恭敬地行礼,额头几乎触地。
”太傅不必多礼。“秦兆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带着一丝她熟悉的温度。萧槿抬头,正对上那双如墨般深沉的眼眸,那里面闪过一丝她几乎要错认为温柔的情绪。
兵部尚书告退后,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秦兆从龙椅上起身,缓步走到她面前。十八岁的天子已经比她高出半个头,玄色龙袍上绣着的金线龙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晃得她有些睁不开眼。
“太傅近日可好?”秦兆伸手虚扶了一把,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手腕。
萧槿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托陛下洪福,臣一切安好。”
秦兆的眼神暗了暗:”朕听闻太傅几日前去了赵相府上?“
萧槿心头一紧。她确实秘密拜访了赵德贤,为的是北疆军务。自先帝驾崩后,赵德贤作为三朝元老,在朝中势力庞大,而北疆守将多是他的门生。她需要借助他的力量稳定边境。
“回陛下,臣确有要事与赵相商议。”她选择实话实说,却隐去了具体内容。
秦兆突然冷笑一声:“威仪?”他逼近一步,“朕的威仪,不需要靠疏远太傅来建立。”话音未落,他已一把扣住萧槿的手腕。
萧槿愕然:“陛下何出此言?”
秦兆从袖中掏出一封信扔在案上:“太傅自己看。”
信上是萧槿熟悉的笔迹——是她三日前写给赵德贤的,内容是关于北疆军务的建议。但这封信本该通过秘密渠道送出,怎会...
“陛下监视臣?”萧槿声音发颤,手腕被捏得生疼。
“朕监视所有人。”秦兆冷冷道,眼中燃着她从未见过的怒火,“尤其是那些两面三刀的臣子。”
萧槿胸口剧烈起伏:“臣与赵相通信,只为国事。陛下若不信,大可——”
“大可怎样?”秦兆一把将她推到墙上,另一只手掐住她的脖子,却没有用力,“杀了你?”他的呼吸喷在她脸上,带着龙涎香的温热,“萧槿,你知不知道,朕宁愿杀了你,也不想看到你站在别人那边。”
萧槿闭上眼,长睫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那陛下动手吧。”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到来。秦兆松开手,转而捧住她的脸:“朕舍不得。”这声叹息轻得几乎听不见,“朕只是...想要太傅多看朕一眼。”
萧槿睁开眼,看到秦兆眼中一闪而过的脆弱。这一刻,她忽然分不清面前的人是掌控生死的帝王,还是那个曾拽着她衣袖问"太傅明日还来吗"的少年。
“似矜...”她鬼使神差地抬手,抚上秦兆的脸。这是她五年来第一次唤他的小字,那个在先帝驾崩后就无人敢提的名字。
这个动作像打开了某个开关。秦兆猛地将她抱起,大步走向内殿的床榻。萧槿没有挣扎,她知道自己早该料到这一天。从她十五岁入宫为太子师,到先帝突然驾崩、十六岁的秦兆登基,再到她被调离宫廷任职中书省...这五年来,他们之间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终于在今天爆发。
秦兆的动作既急切又温柔,像是怕碰碎了她。当他的唇落在她颈间时,萧槿听见他低喃:“太傅可知,这些年朕有多想你...”
这一次的缠绵比昨夜更加激烈,萧槿在情欲的漩涡中沉沦,暂时忘却了所有疑虑与恐惧。
深夜,萧槿从梦中惊醒,发现身边空空如也。她披衣起身,看见秦兆独自站在院中梨树下,月光为他镀上一层银边。
少年天子手中握着一把匕首,正对着自己的手腕比划。萧槿心头大骇,顾不得仪态冲了出去:“陛下!”
秦兆回头,眼中竟有泪光:“太傅...”他声音嘶哑,“朕有时候觉得,只有疼痛才能证明自己还活着。”
萧槿夺下匕首,借着月光发现秦兆手腕上已有几道浅浅的伤痕。这个发现让她心如刀绞:“什么时候开始的?”
“很久了。”秦兆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从太傅搬出宫那日起。”
萧槿将人紧紧抱住,仿佛一松手就会消失。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他们都被困在了一张由权力、欲望与伤痛编织的网中,谁也逃不开。
“回屋吧。”她轻声道,“外面凉。”
秦兆顺从地被她牵着走,却在门槛处突然问道:“太傅会一直陪着朕吗?”
萧槿没有立即回答。她知道,这个承诺一旦给出,就再难回头。但当她看到秦兆眼中的希冀与恐惧时,心还是软了。
“只要陛下需要。”她听见自己说。
秦兆笑了,那笑容纯净得不像个帝王,而只是个得到心爱玩具的孩子。他将头靠在萧槿肩上,满足地叹息:“朕就知道,太傅最疼朕了。”
萧槿望着窗外渐白的天色,心中五味杂陈。她不知道这个承诺会将他们带向何方,但此刻,她甘愿沉溺在这危险的温柔里。
梨花瓣飘落,如同命运的碎片,无声地覆盖了两个相拥的身影。
三日后,萧槿在府中收到了赵德贤的密信。她展开一看,只有寥寥数字:“春风醉,可解陛下之疾。”
萧槿手一抖,信纸飘落在地。“春风醉”——这是一种罕见的迷药,过量使用会使人产生依赖。难道秦兆手腕上的伤痕和那些情绪不定的表现,与这药物有关?
她突然想起先帝在世时,秦兆偶尔会表现出异常的恐惧和顺从。当时她只当是皇子对父皇的敬畏,如今想来...
“大人,宫里来人了。”侍女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萧槿匆忙将信烧掉,整理好表情迎接宫使。来的是李德全,他笑眯眯地递上一个锦盒:“陛下赐给萧大人的。”
盒中是一支白玉簪,簪头雕着栩栩如生的梨花。萧槿认得这玉簪——这是秦兆十四岁生辰时,她送给他的礼物。
“陛下说,请萧大人今晚入宫赴宴,务必戴上此簪。”李德全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赵相也会出席。”
萧槿握紧了玉簪,尖锐的簪尾刺入掌心,她却浑然不觉疼痛。她忽然明白,自己已经踏入了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而赌注,远比她想象的要大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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