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怀表！？

哀伤之峰的峭壁像一把钝刀，一寸寸割裂着卡尔的爪子。他悬挂在几乎垂直的岩壁上，黑鳞在刺骨寒风中微微颤抖。下方三百米处，云雾吞噬了山脚；上方，火山口的边缘在血色月光中若隐若现。

"左边十尺有个落脚点，"沃顿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渡鸦的身影在红月映照下如同一片飘舞的灰烬，"你那些漂亮的鳞片还能坚持吗？"

卡尔没有回答，只是将爪子更深地插入岩缝。他的鳞片在低温下自动调整着密度，形成一层保温的空气层——这是蜥蜴亚人种族的天赋。但即便如此，严寒仍如细针般透过鳞片缝隙刺入肌肉。

"自由联盟的巡逻队，"沃顿突然压低声音，俯冲到卡尔肩头，"北坡，距离两里。"

卡尔立刻静止不动，连呼吸都放缓。透过云雾的间隙，他确实看到了闪烁的火把光芒——三组，每组至少五人。自由联盟竟然将搜索范围扩大到了如此偏远的山区。

"他们怎么找到这里的？"卡尔嘶声问道。

沃顿的喙轻轻碰了碰卡尔胸甲内藏的卷轴："要么阿尔杰农说了谎，要么那卷轴本身会散发某种我们感知不到的能量痕迹。"他停顿了一下，"我更倾向于前者。"

卡尔继续向上攀爬，每一块肌肉都在抗议。三天前他们决定直奔哀伤之峰，放弃了前往布拉维恩获取更多信息的计划。这个决定现在看来既明智又鲁莽——明智在于他们确实先于追兵抵达了目的地；鲁莽在于他们对即将面对的东西几乎一无所知。

"红月当空，"沃顿忽然说，抬头望着不祥的血色月亮，"你梦里是这样的吗？"

卡尔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硕大的月亮低悬在火山口上方，如同一只充血的眼睛。梦境中的画面与现实完美重叠，让他鳞片下的肌肉不自觉地绷紧。

"一模一样，"他低声回答。

最后的二十米攀登最为艰难。风化严重的火山岩在卡尔爪下不断碎裂，有两次他险些滑落，全靠沃顿及时叼住他的肩甲才稳住身形。当卡尔终于翻越边缘，滚入火山口内部时，他的爪子已经鲜血淋漓，腹部的红鳞因过度使用而泛着不健康的灰白色。

"别急着感动自己，"沃顿落在一块突出的黑色岩石上，"看那边。"

卡尔挣扎着跪起来，顺着沃顿翅膀所指的方向看去。火山口底部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雾气，而在雾气中央——一块泪滴形状的巨石突兀地矗立着，表面刻满与卷轴上相似的符文。

"泪之圣所..."卡尔喃喃道，喉咙因干渴而嘶哑。

沃顿飞向巨石，卡尔则踉跄着跟上。随着距离缩短，他注意到巨石基座处有一个狭窄的缝隙，刚好够一个人侧身通过。更诡异的是，那些符文在月光下正散发着微弱的红光，仿佛有血液在石刻的沟壑中流动。

"我先进去，"沃顿说着就要飞入缝隙。

卡尔一把抓住他："等等！"他从地上捡起一块火山岩，扔向入口。岩石在穿过缝隙的瞬间被数道交叉的红光切成整齐的碎块。

"热情好客，"沃顿评价道，羽毛因紧张而蓬起，"现在怎么办？我们大老远跑来就为了看一块凶石头？"

卡尔走近缝隙，仔细观察那些红光。它们并非随机出现，而是有规律的间歇性闪烁。更奇怪的是，当卡尔靠近时，他发现自己能读懂巨石上的文字——尽管那是一种早已失传的语言。

"龙语..."他不由自主地说出口。

"什么？"沃顿猛地转头看他，"你说什么？"

卡尔指向一段特别复杂的符文："那里写着'唯有真血可唤醒沉睡者'。"他自己也感到震惊，"我...我不知道怎么认得的，但我就是明白。"

沃顿沉默了片刻，然后飞到卡尔肩上，用前所未有的严肃语气说："试着念出来。轻轻地。"

卡尔犹豫了一下，然后对着那段文字发出了一串嘶嘶声和低吼——完全不像通用语，却奇妙地符合符文的韵律。红光突然改变了模式，形成一个稳定的拱形通道。

"我猜你就是'真血'了，"沃顿说，声音里混杂着惊讶和担忧，"这可解释了很多事...比如为什么自由联盟对你的血如此感兴趣。"

卡尔没有回应。自从他开始做那些预知梦，内心深处就隐约感到自己与这一切存在某种联系。但现在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红光通道正在逐渐变弱。

"走！"卡尔侧身挤入缝隙，沃顿紧随其后。

通道内部比外表看起来宽敞得多，墙壁上镶嵌着发出微光的蓝色水晶。空气陈旧但可以呼吸，带着一丝金属和硫磺的味道。随着他们深入，卡尔注意到地面开始向下倾斜，形成一条通往地心的阶梯。

"根据卷轴记载，"沃顿小声说，声音在狭窄的通道中回荡，"龙之泪被保存在最内层的圣坛中，由'不眠的守护者'看守。"

卡尔点点头，爪子不自觉地在胸前碰了碰藏着的卷轴。他们沉默地继续前进，蓝色水晶的光芒将他们的影子拉长成怪异的形状。

通道突然开阔起来，他们踏入一个圆形大厅。七根石柱均匀分布，支撑着高耸的穹顶；每根柱子上都盘座着一条石雕的龙，形态各异但全都朝向中央的祭坛。而在祭坛上——

"一块...怀表？"沃顿失望地叫道。

卡尔谨慎地靠近。那确实是一块普通的暗金质怀表，安静地躺在黑色丝绸垫子上。表盖闭合，表面刻着精细的龙形花纹，没有任何神圣或强大的迹象。

"我们冒险来到这个鬼地方，就为了一块二手怀表？"沃顿飞上祭坛，用喙戳了戳那件物品，"阿尔杰农最好祈祷别让我再见到他——"

"别碰它！"卡尔突然喊道，但为时已晚。

当沃顿的喙接触怀表的瞬间，整个大厅的石雕龙眼同时亮起红光。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说着同样的龙语卡尔刚才奇迹般地读懂了：

"考验开始。"

七根石柱上的龙雕开始活动，石皮剥落，露出下面金属质地的躯体。它们展开翅膀，眼中红光锁定闯入者。

"沃顿！"卡尔咆哮道，喷出一团毒液逼退最近的一条金属龙，"飞起来！"

沃顿迅速抓起怀表升空，但一条金属龙以不可能的速度拦截了他，锋利的尾刃划过渡鸦的腹部。沃顿惨叫一声，怀表从喙中掉落。

卡尔跃起接住怀表，同时用尾巴扫向攻击者。金属与鳞片相撞，火花四溅。更多的金属龙从石柱上解放，形成包围圈。

"卡尔！"沃顿在空中盘旋，腹部滴血，"打开怀表！"

卡尔低头看向手中的物品。在生死关头，这块看似普通的怀表突然显得异常重要。他用拇指弹开表盖——

时间停止了。

不，不是停止——是变得极其缓慢。金属龙的攻击变成了定格动画，沃顿的翅膀在半空中几乎静止。卡尔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每一次搏动都拉长到令人不适的程度。更奇怪的是，怀表的指针在逆时针转动，而表盘内圈刻着一行龙语小字：

"时间之泪只流一次。"

本能驱使卡尔向前跨出一步。令他震惊的是，这一步让他直接穿过了凝固的时间，来到沃顿下方。他再次合上怀表——

时间猛地恢复正常流速。

"——尔！"沃顿的叫声突然连贯起来，他惊讶地发现自己正落在卡尔肩上，"什么鬼——你怎么突然——"

金属龙们同样困惑，它们的攻击落空，互相撞在一起。卡尔没有解释，而是抓住机会冲向出口。

"跑！"

他们跌跌撞撞地穿过大厅，金属龙在身后重组追击。卡尔边跑边再次打开怀表，时间又一次变得粘稠。这次他尝试了不同的方法——在时间减缓的状态下，他引导沃顿安全穿过金属龙的包围，然后合上怀表恢复时间流动。

五次这样的"跳跃"后，他们终于回到入口处。卡尔气喘吁吁地合上怀表，最后的金属龙在红光屏障前停住，不甘地咆哮着。

"你做了什么？"沃顿问道，声音因震惊而尖锐，"前一秒你还在地面，下一秒就接住了我！那些金属怪物像喝醉了一样！"

卡尔低头看着手中的怀表。现在它看起来不再普通——在近距离观察下，他能看到表盘上有无数细小的龙语符文随指针移动而变化。更令人不安的是，每次使用后，他的爪子都会感到一阵刺痛，仿佛有能量被从体内抽出。

"它能...操控时间，"卡尔不确定地说，"至少是小范围的。我不知道原理，但当我打开它时，周围的一切都变慢了，只有我能正常移动。"

沃顿的眼中闪过警觉："每次使用后你有什么感觉？"

卡尔犹豫了一下："疲惫。就像...被抽走了一部分生命力。"

沃顿立刻飞到卡尔胸前，用喙拨动几片黑鳞："我就知道！你的鳞片颜色变浅了！"他抬头直视卡尔的眼睛，"这东西在消耗你，卡尔。每次使用都要付出代价。"

卡尔望向火山口外。自由联盟的火把更近了，最多半小时就会到达这里。他们需要这块怀表的力量逃脱，但代价是什么？

"我们没得选择，"卡尔将怀表小心地藏入胸甲内侧，"先离开这里，再研究它的秘密。"

沃顿想反对，但追兵的火把光芒已经清晰可见。他无奈地点点头，飞到卡尔肩上："记住，每次使用都离死亡更近一步。"

卡尔最后看了一眼泪之圣所的入口。那些符文再次暗淡下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但他知道，自己与这块神秘怀表的联系才刚刚开始。某种直觉告诉他，这不是偶然的发现，而是命中注定的重逢。

"走吧，"卡尔说，向火山口另一侧的陡坡走去，"布拉维恩还在等着我们。"

他摸了摸胸前的怀表，感受着它不自然的温暖。在血色月光下，他们开始了新的逃亡——带着一件可能拯救他们，也可能毁灭他们的神器。

卡尔的背部抵在冰冷的火山岩上，黑鳞已经有多处剥落，露出下面渗血的皮肤。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般的疼痛，但他不敢放松肌肉，爪尖深深抠进岩石缝隙。左侧，自由联盟的猎人们呈扇形逼近，他们新型的能量武器在暮色中泛着不祥的蓝光；右侧，三只金属龙守护者悬浮在空中，眼中的红光锁定着他胸甲内藏着的怀表。汗水混合着血水从鳞片缝隙中渗出，在寒风中凝结成冰晶。

"看来我们成抢手货了，"沃顿紧贴着他的颈动脉处，渡鸦的爪子因紧张而微微颤抖，"左边还是右边？选个死法。"

卡尔没有回答，喉间的鳞片微微震动，酝酿着一口火焰。他的竖瞳收缩成两条细线，在猎人与金属龙之间快速切换焦点。能量武器充能的嗡鸣与金属龙关节转动的咔嗒声形成诡异的二重奏。

自由联盟的指挥官——全身包裹在黑色装甲中的高大人影——向前一步，面罩下的变声器发出机械般的冷笑："投降蜥蜴。我们可以让你的朋友死得痛快点。"

右侧最庞大的金属龙突然俯冲而下，钢铁利爪在岩石上刮出四道火星四溅的沟壑。它没有攻击，只是用那双红光闪烁的机械眼盯着卡尔："时间之心碎片属于圣所守护者。交出，异族。"

卡尔感到沃顿的呼吸停滞了一瞬。前后都是死路，但绝境中反而激起了他血脉深处的凶性。红腹黑鳞族的战斗本能如岩浆般在血管里奔涌——与其被俘，不如战死。

"抓稳了。"卡尔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后腿肌肉瞬间绷紧。

他选择先攻向人类。

在猎人们还没反应过来的刹那，卡尔如离弦之箭般弹射而出，一口浓缩火焰直喷指挥官面门。黑甲人仓促闪避，火焰擦过肩甲，将特殊涂层烧得滋滋作响。卡尔借着冲势一个翻滚，尾巴如钢鞭横扫，两名持枪猎人膝盖粉碎，惨叫着倒地。

"开火！"指挥官怒吼。

十几道蓝色能量束交织成网。卡尔以不可思议的柔韧性扭曲身体，但仍有三道击中他的左肩、右腿和尾尖。被击中的鳞片瞬间碳化，皮下肌肉痉挛抽搐。他闷哼一声，单膝跪地，却趁机抓起地上碎裂的火山岩，用全力掷向最近的能量枪手。石块精准命中对方喉结，颈椎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漂亮的一击！"沃顿在他耳边尖叫，同时突然展翅飞起，"低头！"

卡尔条件反射般俯身，一道银光擦着他后颈掠过——是金属龙的尾刃！沃顿趁机俯冲，利爪直取龙眼。机械生物被迫后仰，给了卡尔喘息之机。

但自由联盟的第二波攻击已经到来。新型震荡手雷划着抛物线落下，卡尔不得不向右侧扑去——正好落入另一只金属龙的攻击范围。钢铁利爪当胸袭来，他勉强用双臂交叉格挡，金属与鳞片相撞爆出刺目火花。巨大的冲击力让他滑出五米远，在岩面上留下两道深深的爪痕。

"卡尔！后面！"

沃顿的警告晚了一秒。第三只金属龙从背后突袭，尾刃刺入卡尔右肩胛骨缝隙。鲜血喷溅在冰冷的岩石上，瞬间冻结成红宝石般的冰晶。卡尔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反手抓住龙尾，用全身重量将机械生物过肩摔向逼近的猎人小队。

金属龙与三名猎人相撞，能量武器走火引发的连锁爆炸照亮了整个山脊。弹片和碎石如雨点般砸在卡尔身上，他蜷缩成一团，用背部最坚硬的鳞片保护要害。

烟雾中，指挥官的身影巍然不动。他缓缓举起一把造型怪异的长管武器，准星上的红点锁定卡尔眉心："永别了，实验体K-7号。"

就在扳机扣下的瞬间，沃顿如黑色闪电般俯冲而下，用喙狠狠啄向指挥官的眼睛。装甲面罩及时闭合，但这一干扰让能量束打偏，擦着卡尔耳际射入后方岩壁，整块山石轰然崩塌。

金属龙们似乎判断自由联盟是更大威胁，暂时调转目标。最大的一只张开金属颚，喷出炽热的液态金属流。两名猎人瞬间被熔化成扭曲的雕塑，惨叫声戛然而止。

卡尔趁机拖着伤腿挪到一块凸起的岩石后方。他的视野开始模糊，失血过多导致体温急剧下降。沃顿落在他肩上，羽毛被烧焦了大半，左翅不自然地垂着。

"怀表..."卡尔喘息着，染血的爪子摸向胸甲，"只能...再试一次..."

"你可能会死！"沃顿厉声道，但眼中已含绝望。

指挥官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来："包围那个岩石！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金属龙也重新调整了方位，三双机械眼锁定岩石，充能的红光越来越亮。

卡尔颤抖着掏出怀表。银质表面已经布满裂纹，内部机械发出不祥的嘎吱声。当他的血滴在表盘上时，那些裂纹突然亮起金红色的光。

"无论去哪..."卡尔用拇指推开表盖，"都比死在这儿强。"

时间在扳机扣响、龙息喷吐的瞬间凝固了。

"抓稳了，"卡尔嘶声道，拇指摸索着怀表的开关。他的视线边缘已经开始发黑，但求生的本能让他强撑着最后的意识。

能量武器同时充能的嗡鸣与金属龙展开翅膀的金属摩擦声交织在一起。

世界扭曲了。

不是之前那种时间减缓的感觉，而是一种彻底的、撕裂般的重组。卡尔感觉自己的每一个分子都被拆散又重组，视野中闪过无数破碎的画面：血红色的天空、高耸的水晶森林、龙形生物在云层中穿梭...痛苦超出了任何语言能描述的范畴，他甚至无法尖叫，因为喉咙已经不存在于这个撕裂的时空中。

不知过了多久，卡尔重重摔在某种柔软而有弹性的表面上。他本能地蜷缩成一团，鳞片全部炸起，喉咙深处发出痛苦的嘶嘶声。怀表从他爪中滑落，掉在一旁发出清脆的"叮"声。

"卡尔？卡尔！"沃顿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七层地狱吗，我们这是在哪儿？"

卡尔强迫自己睁开眼睛，眼前的景象让他的瞳孔瞬间收缩成一条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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