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行了

卡尔睁开眼时，最先感受到的是一股刺鼻的金属锈味钻入鼻腔。他眨了眨酸涩的眼睛，视野里一片模糊——不知是穿越的副作用，还是这空气中飘荡的灰色颗粒实在太浓。他下意识想抬起爪子揉眼，却发现整条左臂像是灌了铅一般沉重。

"沃顿？"他嘶哑地唤道，喉咙里泛着血的味道。

"在你屁股底下。"一个闷闷的声音从他身下传来，"麻烦把你的鳞片屁股挪开点，我漂亮的尾羽要被压断了。"

卡尔这才意识到自己正半躺在某片灌木丛中，身下确实压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他勉强翻身，沃顿立刻扑棱着钻出来，羽毛里夹着几片枯黄的叶子，喙上还挂着一缕可疑的塑料薄膜。

"七层地狱啊..."渡鸦甩着头，试图甩掉嘴里的垃圾，"我们刚刚是不是被一个小黑洞吐出来的？"

卡尔没有立即回答。他艰难地支起上半身，黑鳞上沾满了黏糊糊的灰色物质。随着视线逐渐清晰，眼前的景象让他鳞片下的肌肉不由自主地绷紧——

这是一片被蹂躏的土地。

远处，扭曲的金属骨架刺向铅灰色的天空，像是某种巨兽腐烂的肋骨；近处，干涸的河床上堆满了色彩刺目的塑料瓶和锈蚀的机械零件；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颗粒，在偶尔穿透云层的阳光下闪烁着病态的光泽。最令人不安的是寂静，没有鸟鸣，没有虫叫，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有规律的机械嗡鸣。

"我们这是在哪？"卡尔扶着剧痛的头问道。怀表还紧紧攥在他的左爪中，但表面的裂纹更多了，指针歪歪斜斜地指向一个模糊的符号。

沃顿跳上一截断裂的水泥桩，左右张望："根据我专业的判断——"他故意拖长声调，"我们刚刚经历了一场穿越时空的豪华旅行，打五折附赠免费呕吐感的那种。"渡鸦用翅膀尖指了指远处一座冒着浓烟的工厂，"至于这是不是另一个星球...就算真是，看来这里的人类也和我们那边的同样擅长搞砸环境。"

卡尔苦笑着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他检查了一下伤势：肩膀的贯穿伤已经停止流血，但周围的鳞片呈现出不健康的青灰色；左腿有三处能量武器造成的灼伤，最严重的地方已经能看到骨头。不过卡尔的再生能力正在起作用，新生的肉芽组织在伤口边缘微微蠕动。

"至少那些追兵没跟来。"卡尔试图站起来，却因腿伤踉跄了一下，不得不抓住旁边的枯树桩。树桩在他爪下碎裂，里面爬出一群变异的白色虫子，迅速钻入地下。

沃顿歪着头看那些虫子消失的方向："好消息是，这里的生态系统还没完全完蛋。坏消息是..."他突然住口，羽毛猛地炸开，"卡尔！三点钟方向！"

卡尔立刻进入战斗状态，尽管伤痛让这个动作变得迟缓。他顺着沃顿指的方向看去——约两百米外，三个穿着臃肿防护服的人形生物正拖着一个冒着绿光的金属箱向工厂方向移动。他们的动作机械而协调，防护面具上的圆形镜片反射着阴冷的光。

"人类？"卡尔压低声音问，爪子不自觉地伸出。

"或者曾经是。"沃顿落在卡尔肩上，声音罕见地严肃，"他们的防护服上有辐射标志...这地方可能比看起来更糟。"

就在这时，怀表突然在卡尔爪中震动起来。他低头看去，发现那些裂纹正渗出金红色的光，指针疯狂旋转后停在一个陌生的符号上。一股微弱的能量波动以怀表为中心扩散开来，周围的灰尘颗粒在空中形成了短暂的漩涡。

远处，三个防护服人影同时停下脚步，齐刷刷转向灌木丛方向。

"哦，完美。"沃顿干巴巴地说，"看来你的魔法怀表还自带'快来发现我们'功能。"

卡尔咒骂一声，拖着伤腿退到更茂密的灌木后。防护服人影开始朝这边移动，其中一个从腰间抽出了某种棒状装置，顶端亮起危险的蓝光。

"现在怎么办，时空旅者先生？"沃顿用喙指了指怀表，"这玩意儿还能再带我们跳一次吗？"

卡尔试着用拇指摩擦怀表表面，但这次没有任何反应。裂纹中的光芒正在减弱，仿佛能量已经耗尽。"需要时间充能..."他嘶声道，"先离开这里。"

他们借着灌木丛的掩护向反方向移动。每走一步，卡尔的腿伤就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但他咬紧牙关不发出声音。身后，防护服人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电子设备扫描的滴滴声。

"我有个主意。"沃顿突然说，跳向一堆锈蚀的金属废料，"帮我个忙，喷口毒液到那根管子上。"

卡尔眯起眼睛，看到沃顿指的是一根半埋在地下的金属管，连接着几个可疑的化学桶。虽然不明白渡鸦的意图，但他还是深吸一口气，喷出一股浓缩毒液。

毒液接触管道的瞬间，一连串爆炸如多米诺骨牌般沿着地下管线延伸。巨大的火球腾空而起，冲击波将三个防护服人影掀翻在地。更远处，工厂的警报声凄厉地响起。

"漂亮！"沃顿得意地回来，"我在那边看到了泄漏的燃料痕迹。现在趁着混乱——"

他的话戛然而止。烟尘散去的空地上，三个防护服人影已经站了起来，似乎毫发无伤。更可怕的是，他们的防护面具全部转向卡尔和沃顿的藏身处，动作精准得不像人类。

"跑！"卡尔吼道。

他们跌跌撞撞地冲进一片倒塌的建筑群。这里曾经可能是住宅区，现在只剩下混凝土碎块和扭曲的钢筋。卡尔的后腿突然一软，他重重摔在一堵残墙后，怀表从爪中滑落，滚到几米外的空地上。

"卡尔！"沃顿焦急地落在他身边，"你的伤口又裂开了！"

卡尔想回答，但眼前的黑斑正在扩大。他模糊地看到三个防护服人影已经逼近到五十米内，为首的举起了那根发蓝光的棒子...

就在这时，怀表突然自动弹开！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秒。然后，一道金红色的光幕从表盘展开，形成一个旋转的微型漩涡。防护服人影同时停住，像是接收到了某种不可见的指令。

漩涡中浮现出几个龙语符文，卡尔挣扎着辨认："...接...受...考...验..."

"它说什么？"沃顿紧张地问。

卡尔还没来得及回答，怀表突然射出一道光线，击中最近的一个防护服人影。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防护服在光线下如蜡般融化，露出下面...空无一物的内部。

"什么鬼东西？"沃顿的羽毛全部竖了起来，"他们只是...空壳？"

剩余两个防护服人影突然转身，以惊人的速度逃离现场，消失在工厂方向的烟雾中。

怀表的光线收回，漩涡消失，重新合上落回地面。卡尔爬过去将它捡起，发现表盘上多了一道新的裂纹，但指针恢复了正常运转。

"这地方不对劲。"沃顿落在卡尔肩上，声音发紧，"那些不是人类，至少不完全是。"

卡尔沉重地点点头，将怀表小心地藏回胸甲内侧。他望向远处冒着浓烟的工厂，又看看另一个方向荒芜的旷野。

"我们得找个安全的地方。"他说，"在怀表充能完成前，得活下去。"

-污浊圣所

卡尔拖着伤腿在废墟间穿行，每一步都在灰色的尘土上留下带血的足迹。沃顿飞在前方侦查，漆黑的羽毛在这种环境下反而成了保护色。空气中漂浮的金属颗粒黏在卡尔的鳞片缝隙里，带来阵阵刺痒。

"前面有座建筑，"沃顿落在一块扭曲的路牌上，用喙指了指西北方向，"看起来像是某种宗教场所，屋顶塌了一半，但墙壁还算完整。"

卡尔眯起眼睛，透过污浊的空气望去。远处确实矗立着一座尖顶建筑，彩色玻璃窗奇迹般地保留了大半，在昏黄的阳光下折射出病态的光晕。最引人注目的是，建筑周围的植物虽然变异，却比其他地方茂盛许多。

"可能有干净水源，"卡尔嘶声道，喉咙干得像是塞了一把沙子，"过去看看。"

随着距离拉近，建筑的细节逐渐清晰。这是一座古老的基督教堂，正门上方的十字架已经锈蚀变形，但石质结构依然坚固。最令人惊讶的是，彩色玻璃过滤后的光线在入口处形成了一道清晰的分界线——线内的尘土呈现出不自然的蓝色，而线外则是普遍的铁灰色。

"这些玻璃..."沃顿靠近一扇描绘圣母像的窗户，小心地用翅膀尖触碰，"它们在过滤辐射。聪明的小把戏。"

卡尔谨慎地跨过那道光线分界线。一瞬间，他鳞片上附着的金属颗粒如活物般簌簌落下，呼吸也变得轻松许多。教堂内部虽然布满灰尘，却奇迹般地保持着完整的长椅和祭坛。最深处，一尊无头的天使雕像手持断裂的号角，脚下是一潭泛着微光的水洼。

"我们运气不错，"沃顿落在水池边缘，低头啜饮了几口，"水是干净的，还有点甜味。"

卡尔跪在水池边，先洗净伤口，然后大口吞咽。清凉的液体滑过灼烧的喉咙，带来久违的舒适感。他环顾四周，发现墙壁上刻着一些模糊的铭文，其中几个词引起了他的注意：

"避难所...净化...最后的..."

"这里曾经是某种防空洞，"卡尔推断道，检查着墙角的手摇式空气过滤装置，"后来被改造成了教堂。"

沃顿已经跳到了二楼残存的唱诗班看台上："这里有张旧床垫！虽然发霉了，但总比睡地板强。"

接下来的三天，这座废弃教堂成了他们的临时庇护所。卡尔每天黎明时分外出寻找食物，而沃顿则负责警戒和整理物资。第二天，卡尔在附近抓到一只变异的六眼兔子，虽然肉质发蓝，但在沃顿确认无毒后，成了他们这几天最丰盛的一餐。

"说真的，"沃顿啃着烤兔腿，油滴在羽毛上也毫不在意，"如果忽略世界末日般的环境，这里还挺宜居的。"

卡尔没有回答，他正专注地观察胸前的怀表。自从进入教堂后，怀表就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裂纹边缘渗出银色液体，像是某种自我修复机制启动了。更奇怪的是，当卡尔把它放在金属物体附近时，那些物体表面会逐渐氧化，而怀表的裂纹则相应减少。

"它在自我修复，"卡尔喃喃道，"吸收周围的金属物质。"

沃顿飞过来落在他的角上："好消息是它看起来快好了，坏消息是..."他用翅膀指了指墙角一堆正在生锈的金属工具，"我们的开罐器刚刚变成了一堆废铁。"

第五天早晨，卡尔发现自己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新生的鳞片呈现出罕见的光泽。更令人惊讶的是，当他尝试呼吸教堂外的污染空气时，鳞片自动闭合，过滤掉了大部分有害物质。

"适应性进化？"沃顿饶有兴趣地观察着卡尔鳞片的变化，"或者这个鬼地方在改变我们。"

就在这时，怀表突然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嗒"声。两人同时转头看去——怀表的盖子自动弹开，表盘上浮现出几行新的龙语文字：

"休憩终结。试炼将至。"

卡尔和沃顿交换了一个眼神。教堂外，远处工厂区的机械嗡鸣声突然改变了频率，像是某种巨大的机器被唤醒了。

"看来我们的假期结束了，"沃顿干巴巴地说，羽毛因紧张而微微蓬松，"准备好迎接这个世界的'热情款待'了吗，黑鳞先生？"

卡尔将修复了大半的怀表收回，感受着它不规则的脉动。无论等待他们的是什么，至少现在，他们不再是伤痕累累的逃亡者了。

"走吧，"卡尔推开教堂腐朽的木门，踏入污浊的阳光中，"让我们看看这个到底是什么。"

沃顿落在他的肩膀上，翅膀轻轻拍了拍他的颈部："反正不会比自由联盟和金属龙更糟，对吧？"

卡尔没有回答。在远处的地平线上，一道奇异的蓝光正如脉搏般闪烁，与怀表的节奏完美同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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