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土搭档

1. 敌意的开端

第一个月，营地里的敌意几乎凝成实质。

二等兵哈克是闹得最凶的一个。这个满脸雀斑的小子总爱在卡尔经过时突然咳嗽："呸！变异种！"沃顿曾亲眼看见他往卡尔的配给罐头里倒了半瓶辣椒粉。

意外发生在第三周的值夜时。卡尔沉默地站在哨塔阴影里，突然伸手抓住哈克的衣领——年轻人裤裆瞬间湿了一片——却只是把他拽离了地面。下一秒，生锈的铁钉雨点般钉入哈克刚才站立的位置。

"狙...狙击手？！"哈克瘫软在地。卡尔已经消失在夜色中，十分钟后带着某个掠夺者的头颅回来，随手扔在执勤表上。沃顿注意到他机械指缝里卡着半片带血的瞄准镜。

2. 转折点

真正的转折发生在辐射蝎群袭击仓库那晚。

惨叫声惊醒整个营地时，卡尔正用机械臂卡着医务兵的脖子——那家伙刚给沃顿的伤口涂了掺盐的消毒水。蜥蜴人松开爪子，转身冲进毒雾弥漫的仓库。

后来军医在报告里写："伤患三人均出现肌肉溶解症状，疑似被特殊酶类稳定......"没人看得懂，但全营地都记住了画面：卡尔用尾巴卷着担架，鳞片被蝎酸腐蚀得嘶嘶冒烟；沃顿站在他头顶指挥："白痴！先扎止血带！等等那是鞋带！"

被救的工程兵里有个姑娘，隔天默默在卡尔栖身的集装箱外放了盒自制蛋白膏。沃顿啄开尝了口："呕...比你的鳞片还难吃。"但卡尔全部吞了下去，连包装盒都舔得发亮。

3. 钉子的秘密

钉子本名叫雷恩，因为总被欺负才得了这个绰号。

这个瘦得像钢筋的男孩总在深夜溜进机库。沃顿发现他在用废零件给卡尔改造机械臂接口："老型号的转接头...我爷爷的修理铺里见过..."他手腕上全是焊接烫出的水泡。

某天雷恩挨了揍——哈克发现他偷藏压缩饼干喂渡鸦。卡尔撞见时，男孩正蜷在油桶后吐血。蜥蜴人盯着他看了很久，突然扯下自己一片腹鳞。

"含住。"沃顿翻译道，"别问，除非你想肺穿孔。"那片红鳞在雷恩舌下化成铁锈味的黏液，当晚他的内伤就好了八成。现在男孩总不自觉摸脖子，那里留着道鳞片形状的淡红印记。

4. 铁砧的试探

指挥官的铁腕渐渐软化了。

先是默许卡尔在武器库挑装备，后来某天清晨，士兵们发现训练场多了个怪东西——用报废坦克履带改装的"蜥蜴人专用卧推器"。沃顿笑得从屋檐滚下来："哈哈哈他们真给你做玩具了！"

铁砧的"贿赂"很巧妙。那盒军用级润滑剂包装上潦草地写着："下次捏碎哈克的手骨前，记得换个没监控的角度。"卡尔盯着纸条看了足足一分钟，突然用机械臂在墙上刻了道深痕——后来士兵们发现，那是他们遇袭时卡尔计算出的最佳狙击点。

5. 篝火旁的沉默

雨季来临前的某个夜晚，营地中央的篝火噼啪作响。

沃顿注意到人类们开始无意识地模仿卡尔：工兵们学他用牙齿测试电线硬度，炊事班往炖菜里加蝎子粉。最离谱的是哈克，那小子居然给自己机械义肢涂了层哑光黑漆。

"......这帮蠢货，"沃顿用翅膀挡住火光，卡尔听见他声音罕见地低了八度，"居然开始像人了。"

蜥蜴人的尾巴在沙地上划出长长的弧线，最后轻轻搭在雷恩脚边——男孩正抱着那本《世界鸟类图鉴》打瞌睡，书页间夹着沃顿故意掉落的蓝黑色尾羽。

夜风卷着火星升上天空，像极了渡鸦振翅时抖落的磷光。

-废土搭档：真正的收容

警报响起时，卡尔正在拆卸机械臂做例行保养。沃顿第一时间飞到瞭望塔顶端，锐利的眼睛捕捉到了地平线上扬起的沙尘——不是普通的掠夺者，而是装备着重型火力的联合部队，后面还跟着三头被驯化的辐射巨蝎。

"这下乐子大了。"沃顿俯冲下来，落在卡尔肩上，"至少五十人，还有改装过的装甲车。铁砧那帮蠢货的防线撑不过十分钟。"

卡尔沉默地装上机械臂，液压管发出尖锐的啸叫。他转头看向营地——人类士兵们正在慌乱地布置路障，有些人甚至忘了给步枪上膛。

第一波交火持续了不到五分钟。

掠夺者的火箭弹炸飞了东侧的哨塔，燃烧的碎片如雨点般砸向医疗帐篷。卡尔像一道黑色闪电冲进火场，用机械臂撑起倒塌的钢梁，让伤员们爬出来。沃顿在空中盘旋，用刺耳的声音指挥："白痴！别往那边跑！西侧有狙击手！"

铁砧的右臂被弹片撕开一道口子，但他仍死死抓着通讯器："请求支援！重复，前哨站需要——"通讯突然中断，一台装甲车碾过铁丝网，炮口直指指挥所。

卡尔跃上装甲车顶盖的瞬间，沃顿开始了他的表演。

渡鸦精准地降落在敌方通讯天线上，模仿起掠夺者首领的声音："所有单位注意！立即向坐标7-9-3集火！那辆装甲车是伪装的炸弹！"

频道里顿时一片混乱。两辆吉普车急转弯撞在一起，而卡尔已经用爪子撕开了车顶。当他提着满脸是血的敌方指挥官跳出来时，掠夺者们的枪口全都转向了自己人。

"他们...他们在自相残杀？"铁砧难以置信地喃喃道。

沃顿得意地落在卡尔头上："这叫语言的艺术，亲爱的碳基朋友们。"

太阳西沉时，战场终于安静下来。

卡尔站在燃烧的装甲车残骸旁，机械臂沾满了混合着机油的鲜血。他的鳞片有多处烧伤，左腹甲被子弹擦出一道狰狞的裂痕。沃顿的翅膀缺了几根羽毛，但那张嘴依然不饶人："看看这群废物，没有我们早变成烤肉了。"

铁砧一瘸一拐地走来，手里拿着那张磁卡。他的义眼在火光中闪烁："总部的新命令...你们现在有独立营房，双倍补给配额，以及..."他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在非作战时段可以自由活动。"

沃顿用喙叼过磁卡，翻来覆去地检查："哟，升级成'正式员工'了？有没有带薪假期？工伤赔偿？"

铁砧苦笑："别得寸进尺，渡鸦。"

卡尔望向远方。落日余晖中，他看见雷恩和其他士兵正在搬运伤员。有人抬头对上他的目光，犹豫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当晚，卡尔和沃顿第一次走进了属于他们的"独立营房"——其实只是个加固过的集装箱，但里面有真正的床垫，还有一个小型机械工作台。

"哈！人类终于学会讨好我们了。"沃顿跳上工作台，用爪子拨弄着上面的工具，"看看这个，居然是标准规格的扳手，不是那些劣质..."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工作台抽屉里，整整齐齐地码着二十包高级烟草和一本崭新的《世界鸟类图鉴续集》。扉页上潦草地写着："给那只话多的鸟。——钉子"

卡尔发出低沉的呼噜声，这是蜥蜴人表达愉悦的方式。他走到窗前，机械臂的嗡鸣声第一次与夜风达成了某种和谐。

远处，营地的篝火依然明亮，隐约传来士兵们的笑声。沃顿飞到卡尔肩上，难得地安静了一会儿。

"你知道吗，"渡鸦最终开口，声音比平时柔和了那么一点，"这帮蠢货...可能真的在试着把我们当同伴。"

卡尔没有回答。但他的尾巴轻轻缠上了窗框，像是一个小心翼翼的拥抱，拥抱着这个可能——只是可能——不再那么冰冷的世界。

某天

卡尔用机械指爪捏着沾满机油的棉布，正在清理肘关节的传动轴。沃顿突然从通风管俯冲下来，翅膀带起的风掀翻了工作台上的零件箱。

"操！老子新打的润滑油——"

"闭嘴！"渡鸦罕见地没用讽刺腔调，右爪死死扣住机械臂边缘，"东南方两公里，热源信号像他妈的新年烟花！至少有五台重装机甲，后面跟着..."他歪头聆听远处隐约的轰鸣，"...履带声，是改装过的M7突击坦克。"

卡尔的蓝瞳收缩成细线。机械臂突然发出尖锐的校准音，五根合金手指依次弹出又收回——这是他的战斗准备姿态。沃顿已经飞到门框上，用喙疯狂啄击警报按钮。

第一发炮弹落在食堂屋顶时，二等兵雷恩正在给沃顿的《鸟类图鉴》包防水书皮。冲击波把他掀翻在地，碎玻璃像暴雨般倾泻而下。他看见哈克满脸是血地爬向机枪位，下一秒整个哨塔就被穿甲弹轰上了天。

卡尔撞破仓库铁门冲出来，机械臂展开成战斗模式，前臂装甲板"咔咔"滑动，露出三排微型导弹发射巢。沃顿在他头顶盘旋尖叫："七点钟方向！那台红色机甲是指挥节点！"

铁砧的怒吼从无线电炸响："所有单位撤向B区！重复，放弃外围防——"通讯突然变成刺耳忙音。卡尔看见指挥官被爆炸气浪掀飞，义眼的蓝光在空中划出断断续续的弧线。

卡尔跃上第一台机甲的瞬间，沃顿开始了他的交响乐。

渡鸦精准降落在敌方通讯阵列上，爪尖插入数据接口。他颈部的羽毛全部炸开，喉部震动发出精确模仿的电子音："【紧急指令】所有单位立即向网格坐标HT-47集火！重复，HT-47出现高价值目标！"

二十秒后，掠夺者们的炮火整齐转向自己侧翼。卡尔趁机撕开机甲驾驶舱，把尖叫的操作员扔向第二台机甲的观测窗。鲜血在防弹玻璃上泼洒出扇形图案时，他的机械臂已经插进了第三台机甲的冷却系统。

"左边！左边！"沃顿突然厉声警告。卡尔旋身闪避，M7坦克的主炮在他原先站立的位置轰出直径三米的弹坑。高温气浪掀飞了他的鳞片，露出下面鲜红的肌肉组织。

当卡尔用机械臂撬开坦克底舱时，他的左腿已经露出森森白骨。沃顿的左侧翅膀不自然下垂，三根飞羽被激光烧成了焦炭。但他们还是找到了指挥室——

——也看到了坐在通讯台前的孩子。

不会超过十四岁，瘦得像个骷髅，颤抖的手指按在引爆开关上。沃顿的瞳孔剧烈收缩："等等！这不是..."

卡尔的动作比思维更快。机械爪穿透防弹玻璃，却在触及孩子喉咙前硬生生转向，击碎了旁边的控制台。爆炸的火光中，他拎着那孩子跳出来，落地时机械膝关节爆出大团火花。

"他们用童兵..."铁砧拖着断腿爬过来，声音嘶哑，"操他妈的..."

沃顿落在坦克残骸上，突然安静的要命。

战后第七天，卡尔在医疗舱拆绷带时，铁砧带来了那个黑色金属箱。

"总部特批。"指挥官打开箱子，露出里面的神经接口手术套件，"最新型号的仿生神经元，能让你机械臂的反应速度提升40%。"他的义眼闪烁两下，"当然，需要先拆除原来的控制芯片。"

沃顿发出尖锐的冷笑："哈！终于要取掉狗链了？"

铁砧没理会渡鸦，直视卡尔的眼睛："作为交换，你们要签这个。"他展开全息投影，密密麻麻的条款中有一条在闪烁："乙方需配合甲方进行定向进化研究（每月不超过两次抽血及鳞片采样）"。

医疗舱陷入死寂。卡尔伸出机械臂，指爪悬在签名区上方。沃顿突然飞过来，用爪子按下确认键："成交，但加两条——第一，老子要真皮版的《鸟类大百科》；第二..."他歪头看向窗外，雷恩正一瘸一拐地推着餐车过来，"...那小子调来当我们勤务兵。"

当夕阳透过防辐射玻璃照进来时，卡尔发现机械臂的嗡鸣声变了——不再是囚笼的哀鸣，而像是某种沉睡已久的引擎，终于开始缓慢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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