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暗恨

感受到主人的召唤，踏浪原地颠了几步，甩了甩沾满尘土的鬃毛。

斜挎着一壶箭矢，朝芸笙看着手里的三石长弓，无奈的叹了口气，弓箭都是在毡帐里发现的，那朵大帐没被什么人住过，装饰都很陈旧，这把弓也不知放了多久，质量不好，弓弦磨损得很严重，稍微一用力就会崩断。

朝芸笙将弓弦全部抽出来，放在手里抻了几下，撇了撇嘴，这弓弦没有丝毫弹性，稍微大一点的猎物一挣就开了，要用这样的装备野猎，简直难如登天，况且身后还跟着几个想要弄死他的杂碎。

想到这里，朝芸笙冷笑一声，半跪在地上，用匕首在树干上挖了几个凹槽，简单布置几个吊脚锁套。朝芸笙垂下眼睫，藏在草垛后边，全神贯注的听着愈来愈近的脚步声。

“那个贱种怎么不见了？”

“刚刚还在这里。”

“这匹野马在这，他肯定就在周围，给我找。”

来人正是阿吉泰，身边还跟着两个体格健硕的汉子，一个平头，一个长脸，平头头顶上扎着个小揪儿，软趴趴的贴在头皮上，长脸有点对眼，二人跟在阿吉泰身后，左瞧瞧，右看看，朝芸笙看得直皱眉。

阿吉泰则是怒气冲冲地四下打量。“被我找到，看我怎么弄死他。”

“头儿，林子这么大，搞不好都得迷路啊。”平头瘪着嘴，有点心虚地看向阿吉泰。

阿吉泰咬了咬牙，回过身，一拳砸在他头顶的平原上，吼道。“找不到就别喝我的酒。”

平头捂着脑袋蹲在地上，边叹气边揪自己的头发。

朝芸笙嘴角一抽，他有充分的理由怀疑，平头脑袋那么平，就是被阿吉泰给揍的。

索索里的胳膊废了，要很久才能养好，一连几个月都拉不了弓，偏偏这种事还不能惊动朵儿兰，阿吉泰感觉前所未有的憋屈。

看了眼灰扑扑的灰杉，阿吉泰发了狠，一脚踹在树干上，只听“咔哒”一声脆响，手掌长的木枝一瞬间崩了出去，吊脚锁套勾住阿吉泰的左腿，将人整个吊起来。

电光火石间，朝芸笙便如离弦之箭射了出去，一把夺了他的箭矢和长弓，飞身上马，踏浪也很给力，几乎一瞬间窜了出去，很快就看不清几人的身影。

踏浪爆发力强劲，耐力不好，和草原上的矮脚马没办法比，草原人认为踏浪野性难驯，看着它这样子也没人想要去训，因而总是当做劣质马堆在角落，发情也不给配母马，久而久之的就变成了这么一副邋遢的糙汉模样。

朝芸笙一来，踏浪又找出从前那副威风凛凛的样子，鬃毛上的灰都甩没了，四蹄飞溅，眼神也是傲气的不得了。

朝芸笙的伸手太快，阿吉泰没来的极反应，马背上挂着的长弓就已经被抢走了，气得青筋直冒。

阿吉泰核心力量极强，一手抓住绳索翻上去，还没等他掏出腰刀，挂着他的弓弦越来越细，阿吉泰朝下面看了一眼，离地七八米的样子，冒了一身冷汗，阿吉泰停止了所有动作，就那么僵在空中。

没等阿吉泰庆幸，一阵清风刮过，带着他半吊着的身体转了个圈，弓弦啪的一声崩断，阿吉泰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睛，整个人头朝下栽了下去。

朝芸笙忙着整座山头抓野兔，野兔发了疯的绕圈，阿吉泰掉下来的一瞬正好绕回原地，朝芸笙看着他双手撑地，挣扎着将脑袋从地里拔出来，周围的土块被他拱的略微松动。

朝芸笙在原地愣了一秒，决定帮他一把，一个滑铲滚到阿吉泰身边，将松动的土块重新踩了回去，转身继续追野兔，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阿吉泰插在地里，被憋的满脸通红，发狠地把头拔出来，瞪着一双充血的眼睛，向四周打量了一圈，咬着牙，抹了一把头上的两片枯树叶子。

“头子，没找着。”两个魁梧的汉子顶着鼻青脸肿的脸委屈地站在阿吉泰后边。

阿吉泰剜了他们俩一眼，吼道。

“你觉着我信吗？你俩的脸都肿成馒头了，还说没碰见人?”

长脸委屈地看了阿吉泰一眼。“谁知道他伸手这么厉害。”

阿吉泰：“这么高的个，被那个娘娘腔打成这样，还要不要脸?”

身后的汉子不约而同地看向他，声音细若蚊蝇。“头儿你自己不是也被整的灰头土脸的吗？”

阿吉泰深吸口气，将额角上的青筋勉强磨平了，窝囊地转身。“我们来日方长。”

马蹄疾驰而去，留下一串长长的灰团。

树梢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连带着落了几片泛黄的枯叶，少年倒挂在树梢，吊儿郎当地叼着一颗青果，嚣张又纵意地撸了一把垂在肩侧的发。

朝芸笙从树上跳下来，不慌不忙的从掏出怀里的麻袋，弯腰把落在地上的果子兜起来，随意的打了个结，将打来的野兔栓起来挂在肩上。

朝芸笙看着手里另一袋菌菇，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来日方长啊！

这边阿吉泰狼狈地回了自己毡帐，几人一路捂着脸，碰见坐在土坡上看话本的朵儿兰，也没敢打招呼，溜得飞快。

朵儿兰抬头看了看天色，没什么表情地垂下头。

野猎需要这么久吗？

云山缭绕之间，山峦迭起，雪覆山巅，漾出火红的太阳。

纳兰若裹紧了厚实的羊毛袍子，垂着头将冻红的脸埋到围巾里，呼出的哈气凝成冰珠，坠在她鼻尖。

没人搭理她了，正好爬爬乌尔兰雪山。

纳兰若脚步轻快地向前走去，踏着积雪，身后留下略显凌乱的浅显脚印。

就在纳兰若身后不远处，达哈紧紧地跟着她的步伐，青涩的脸颊泛着薄红，保持着与纳兰若之间不远不近的距离。

仇池气候严寒，乌尔兰山山巅有着终年不化的积雪，站在顶端恰好能一眼望到乌尔兰江对面。

“若兰公主，等等我。”

“达哈？，你刚刚干嘛去了？”纳兰若站在原地，手里攥着一把木槿花。

“看了一出好戏。”

达哈走到纳兰若身边，从怀里掏出鹿皮袋子塞到她手里，笑起来，清俊的面庞挂着两个小酒窝。

“我往里面添了热水，你带着再玩儿，很暖和的。”

“那这些木槿花怎么办？”纳兰若问他。

“那，那都揣到我怀里，我的袍子里缝了口袋，能装下的。”达哈眨了眨眼，声音里带些紧张。

达哈等了半天，没听到纳兰若的回话，瞄了一眼，面前的小姑娘在注视之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从脖子红到了整张脸上，逐渐从薄粉变成了个熟透的小番茄。

纳兰若也跟着轻笑出声，一手攥着鹿皮袋，用另一只手冰了冰发热的脸颊。

达哈看得心头一热，眼底斟满了热忱的情愫。

纳兰若察觉带他这火烧一样的目光，轻咳一声。“达哈，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若兰公主，你愿不愿意接受我的追求?”

明明也是个成熟的小伙子，见到自己心爱的姑娘也是手足无措。

纳兰若轻轻拍了拍达哈的鹿皮帽。

“你还得长长个，什么时候像达落哥那样英勇，我就答应你。”

达哈强扯出一抹苦笑，他大哥达落独自驱赶过整个狼群，斩杀了狼王克林纳，连汗王乌木耳都说过，达落比他年轻时还要勇敢。

草原上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女孩儿搬出达落的一刻，就是在委婉的告诉追求者，你被拒绝了。

纳兰若看达哈有些失落，带着点转移话题的目的问了句。“达哈，你说你去看戏了，看到什么了？”

“嗯，阿吉泰叔叔满山遍野抓人，具体是谁，那人动作太快了，看不清楚。”

“抓人，在哪儿抓人?”

“灰衫林。”

“那不是打猎的?”

达哈挠了挠头。“他也没带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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