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旧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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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华宫。

沈如梦站在宫门前，望着那块蒙尘的匾额，双腿如灌了铅一般沉重。十年了，她从未想过会以这种方式回到这里。

"沈美人，请吧。"李德全躬身道，"皇上在里面等您。"

沈如梦深吸一口气，迈过高高的门槛。宫内陈设一如她记忆中的样子，只是积了厚厚的灰尘，蛛网密布。阳光透过窗棂，照出空气中飞舞的尘埃，每一粒都像是往事的碎片。

周昱晟背对着她站在正殿中央，身形挺拔如松，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孤寂。

"臣妾参见皇上。"沈如梦行礼，声音在空旷的殿内回荡。

"起来吧。"周昱晟没有转身，"知道朕为何叫你来这里吗？"

沈如梦心跳如鼓："臣妾不知。"

"有人说你与苏贵妃有几分相似。"周昱晟缓缓转身，目光如炬，"朕想看看，在这瑶华宫内，这种相似是否更加明显。"

沈如梦强自镇定："臣妾惶恐，怎敢与先贵妃相比..."

"不必谦虚。"周昱晟打断她，"走近些。"

沈如梦缓步上前，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殿内的气息勾起太多回忆——那是她曾经生活过的痕迹，是她欢笑、哭泣、期盼、绝望的地方。

周昱晟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似乎在寻找什么。忽然，他伸手轻触她眼角的泪痣："苏贵妃这里也有一颗痣，只是位置略有不同。"

他的指尖微凉，却让沈如梦脸颊发烫。这样的距离，她能闻到他身上熟悉的龙涎香，混合着墨香和一丝清冽的松木气息——十年了，这个味道一点没变。

"皇上..."她轻唤一声，不知该如何回应。

周昱晟收回手，转身走向内室："跟朕来。"

内室是苏韵生前的寝殿，如今床榻空空，帷幔上积满灰尘。周昱晟在梳妆台前停下，从袖中取出一个小木匣放在台上。

"打开它。"

沈如梦双手微颤，打开木匣。里面是一支精致的金镶玉步摇，蝴蝶造型，翅膀上缀着细小的珍珠，栩栩如生——这是她前世最爱的首饰之一！

"这..."她喉咙发紧。

"苏贵妃的心爱之物。"周昱晟声音低沉，"她去世后，朕命人收在这里。"他顿了顿，"有人说看到瑶华宫夜里有灯光，朕以为是有人觊觎宫中财物，现在看来..."

沈如梦心头一跳。难道前几日她去小佛堂的事被发现了？

"皇上明鉴，臣妾从未..."

"朕没说是你。"周昱晟打断她，"不过，既然来了，你就在这里待一会儿。朕想看看...这宫殿是否认得你。"

说完，他竟转身离去，留下沈如梦一人站在空荡荡的寝殿内，不知所措。

这是什么意思？试探？还是...

沈如梦环顾四周，熟悉感如潮水般涌来。这是她的床榻，她的梳妆台，她的...突然，她的目光被梳妆台镜框上的一道细痕吸引——那是她前世不小心用簪子划出的痕迹，位置极为隐蔽，外人不可能知道。

她鬼使神差地伸手抚过那道痕迹，镜面突然晃动，露出后面的暗格！沈如梦倒吸一口冷气——这是她当年藏私人物品的地方，机关只有她自己知道！

暗格里空空如也，只有一小片褪色的红绸。沈如梦拿起红绸，认出这是她儿子明睿出生时用的襁褓一角。谁把它放在这里的？周昱晟？还是...

"看来瑶华宫确实认得你。"

周昱晟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沈如梦惊得差点叫出声，红绸从指间飘落。

"皇上！您...您什么时候..."

"这片红绸，是当年小皇子用过的。"周昱晟弯腰拾起红绸，眼神复杂，"朕一直想知道，它为何会出现在暗格里。"

沈如梦心跳如雷："臣妾只是...偶然碰到镜子..."

"偶然？"周昱晟轻笑一声，"这暗格机关，连搜查瑶华宫的大内密探都未曾发现。"

沈如梦背后渗出冷汗。这是个陷阱！周昱晟故意引她来瑶华宫，就是为了看她是否知道这些只有苏韵才知道的秘密！

"臣妾真的不知道什么机关..."她强作镇定，"只是见镜子松动，好奇查看..."

周昱晟没有拆穿她，只是将红绸收回袖中："走吧。今日之事，不要对外人提起。"

回到秋水居，沈如梦瘫坐在榻上，浑身脱力。周昱晟究竟知道了多少？他为何突然对苏贵妃的事如此关注？还有那片红绸...明睿现在在哪里？

一连串的疑问让她头痛欲裂。春桃端来安神茶，轻声道："娘娘，白医女在外面候着呢。"

沈如梦连忙召白芷进来。白芷脸色凝重，从药箱底层取出一包东西："娘娘，奴婢查到了些东西。"

那是一小包药材，散发着奇特的香气。

"这是从东宫药渣中偷偷取来的。"白芷低声道，"里面确实有曼陀罗和乌头的成分，但最可怕的是这个——"她指向几粒细小的黑色颗粒，"这是西域奇毒'断魂砂'，长期服用会让人渐渐痴傻，最后在睡梦中死去。"

沈如梦手指一颤："和'梦回散'一样..."

"更糟。"白芷摇头，"'断魂砂'无药可解。太子殿下恐怕...已经中毒很深了。"

沈如梦胸口一阵刺痛。太子周明睿是李德妃所出，年仅十五，若他也遭毒手...那这后宫到底还藏着多少肮脏秘密？

"白芷，继续查太子的药是谁配的。"她沉声道，"另外，想办法让我接近太子。"

次日清晨，沈如梦刚用过早膳，李德全突然来传口谕：皇上命她即刻前往御书房侍墨。

御书房内，周昱晟正在批阅奏折，见她进来，头也不抬："研墨。"

沈如梦安静地跪坐在一旁研墨。阳光透过窗棂，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十年岁月似乎对他格外宽容，只在那双锐利的眼睛周围添了几道细纹，却更添威严。

"北疆叛乱，叛军打着为苏家平反的旗号。"周昱晟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你怎么看？"

沈如梦手腕一抖，墨汁溅出几滴："臣妾...臣妾不懂朝政。"

"是不懂，还是不敢说？"周昱晟放下朱笔，直视她的眼睛，"朕听说，叛军首领自称是苏国公旧部。"

沈如梦心跳如鼓。父亲旧部起兵造反？这是真的，还是有人栽赃？

"皇上明鉴，若真是苏国公旧部，为何十年前不起兵，偏要等到现在？"她小心翼翼地问。

周昱晟目光一沉："问得好。朕也想知道答案。"他站起身，走到书架前，"过来，帮朕找《贞观政要》。"

沈如梦连忙起身，来到书架前。她记得那本书被放在最高一层——昨日周昱晟亲自放上去的。她踮起脚尖去取，衣袖带倒了旁边的一个锦盒。

"臣妾失礼！"她慌忙去捡散落的物件，却在看到其中内容时僵住了——那是一幅苏韵的小像，还有几封泛黄的信笺，上面的字迹她再熟悉不过...是她前世写给周昱晟的家书！

"朕让你找书，没让你动别的东西。"周昱晟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听不出喜怒。

沈如梦连忙将东西收好，双手奉上："臣妾知罪。"

周昱晟接过锦盒，却没有发怒，只是轻轻抚过那幅小像："十年了...朕有时还会梦见她。"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狠狠刺入沈如梦的心脏。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贞观政要》。"周昱晟收起情绪，恢复了帝王威严。

沈如梦取下书递给他，无意间瞥见书架上还有一个小暗格，露出一角纸张。她装作没看见，退回案几旁继续研墨，心中却记下了暗格的位置。

周昱晟看书，她研墨，两人沉默相对，却各怀心思。直到午时，周昱晟才放下书："明日太后设宴赏菊，你也去。"

"臣妾遵旨。"

回到秋水居，沈如梦立刻找来白芷："我需要一种能让人短暂昏睡的药，最好混在熏香里不易察觉。"

白芷会意："娘娘是要..."

"御书房有个暗格，我必须知道里面藏着什么。"沈如梦低声道，"另外，太子那边可有消息？"

"三日后是太子殿下的药浴日，尚药局会派医女前去协助。"白芷眼中闪着光，"奴婢可以安排娘娘同行。"

沈如梦眼前一亮："就这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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