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语惊破（三）

席间一片哗然。沈如梦张口结舌，不知如何辩解。周昱晟的每一个问题都直指要害，而她无法给出合理解释。

"皇上明鉴，"林淑妃趁机道，"臣妾怀疑，沈氏很可能是苏家余孽安插进宫的眼线！"

"不！"沈如梦抬头，正对上周昱晟冰冷的眼神，心中一颤。那眼神中有愤怒，有失望，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痛楚。

"沈氏行为不端，疑与叛军勾结。"周昱晟一字一顿，"即日起，打入冷宫，等候发落！"

冷宫！这个她前世含恨而终的地方，如今又要成为她的囚笼？沈如梦想辩解，想反抗，但看到周昱晟决绝的表情，她知道一切徒劳。

侍卫上前架起她。被拖走前，她最后看了周昱晟一眼，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说："皇上可还记得，苏韵临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周昱晟瞳孔骤缩，但很快恢复平静："带下去！"

冷宫，这个沈如梦再熟悉不过的地方。十年过去，这里更加破败，杂草丛生，门窗歪斜。侍卫将她推进一间阴暗潮湿的屋子，锁上门便离开了。

沈如梦环顾四周，突然浑身一震——这竟是她前世住过的那间屋子！墙上还有她当年刻下的痕迹...

她颤抖着伸手抚过那些刻痕，每一道都承载着无尽的绝望与仇恨。突然，她的手指停在一处——那里刻着一行小字："周昱晟，若有来世，我必让你血债血偿！"

这是她临死前刻下的。字迹歪斜，却力透墙壁，可见刻时的恨意。

"血债血偿..."沈如梦喃喃自语，泪水模糊了视线。重活一世，她竟又回到了原点。命运何其讽刺！

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沈如梦连忙擦干眼泪，却见周昱晟独自站在门口，目光复杂地看着她。

"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他声音低沉，"苏贵妃临死前说了什么，只有朕和她知道。你...如何得知？"

沈如梦苦笑："皇上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周昱晟上前一步："朕要你亲口说。"

"我说了，皇上会信吗？"沈如梦抬头，泪眼婆娑，"还是会像十年前一样，认定我是妖孽，是骗子？"

周昱晟沉默片刻，突然指向墙上那行字："这是你刻的？"

沈如梦没有回答，但她的表情已经说明一切。

"十年前，朕曾来过冷宫。"周昱晟声音沙哑，"那时这墙上什么都没有。"

"因为那时我还没刻。"沈如梦轻声道，"是在我死前那晚刻下的。"

周昱晟呼吸一滞："你...真的是..."

沈如梦缓缓跪下，行了一个大礼："罪妃苏韵，拜见皇上。"

一阵长久的沉默。终于，周昱晟伸手扶起她，指尖微颤："这怎么可能..."

"我也想知道。"沈如梦苦笑，"一睁眼，就成了十六岁的秀女沈如梦。上天给了我重来一次的机会，却不知是何用意。"

周昱晟深深看着她，目光中有震惊，有怀疑，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希冀："证明给朕看。"

沈如梦深吸一口气，开始讲述只有苏韵才知道的往事："贞元十五年上元节，皇上微服带我出宫赏灯，在城南老陈家吃了碗馄饨，您说那是您吃过最美味的馄饨..."

"贞元十六年秋猎，我不慎落马，您抛下群臣亲自抱我回营，路上我说了句'皇上力气真大'，您气得三天没理我..."

"还有..."她声音哽咽，"明睿出生那晚，您守在产房外一夜未眠，听到孩子哭声时，您冲进来先看的是我，不是皇子..."

周昱晟面色大变，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够了！"他胸口剧烈起伏，"这些事...这些事外人不可能知道得如此详细..."

"皇上现在信了吗？"沈如梦含泪问道，"还是需要我说出我们闺房中的私密话？"

周昱晟松开她，踉跄后退两步，仿佛承受不住这个事实："十年了...朕以为你...以为苏家..."

"以为我们罪有应得？"沈如梦声音转冷，"皇上可知道，我死得有多痛苦？明睿被逐出宫时有多害怕？我父亲和弟弟在刑场上..."

"朕不知道！"周昱晟突然低吼，"朕被蒙蔽了！那些所谓的证据...那些供词..."他痛苦地闭上眼，"等朕发现真相时，已经太迟了..."

沈如梦怔住了。周昱晟这是什么意思？他后悔了？他...相信苏家是无辜的？

"皇上..."

"北疆叛乱，叛军首领自称王烈。"周昱晟突然说道，"他打着为苏家平反的旗号，但朕怀疑...那根本不是王烈。"

沈如梦心头一震："皇上为何这么认为？"

"因为真的王烈..."周昱晟从袖中取出一封信，"三年前就已经死了。这是他临终前托人带给朕的密信，揭露了当年林相伪造证据陷害苏家的真相。"

沈如梦双手颤抖着接过信。信中，王烈详细描述了林若雪父亲如何伪造苏家"谋反"证据，如何收买证人，甚至连毒杀苏韵的计划都一清二楚！

"这...这..."她泪如雨下，"为何皇上不早..."

"朕没有确凿证据。"周昱晟声音低沉，"林相树大根深，党羽众多。朕这十年来一直在暗中调查，只为有朝一日能还苏家清白。"

沈如梦跪倒在地，十年积压的委屈、痛苦、仇恨如决堤之水，倾泻而出。她哭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两世的痛苦都哭出来。

周昱晟蹲下身，轻轻将她拥入怀中："阿韵...朕的阿韵..."

这个久违的称呼让沈如梦哭得更凶。她曾以为自己恨透了周昱晟，可此刻被他拥在怀中，她才明白，那份爱从未真正消失。

"皇上现在打算怎么做？"良久，她勉强止住哭泣，轻声问道。

周昱晟松开她，神色恢复帝王威严："首先，朕需要你配合演一场戏。"

"什么戏？"

"继续做你的沈美人。"周昱晟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朕要引蛇出洞，将林党一网打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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