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心暗结（二）

就在这时，太子突然咳嗽起来，嘴角溢出一丝黑血。沈如梦连忙扶他侧卧，轻拍后背。一阵剧烈咳嗽后，太子吐出一大口淤血，呼吸反而平稳了些。

"毒排出来了。"沈如梦松了口气，"殿下暂时无碍了。"

周昱晟伸手探了探儿子的脉搏，眉头舒展了些："你守着他，朕去去就回。"

皇帝离开后，沈如梦才感到一阵疲惫。她坐在床边，轻轻握住太子瘦弱的手。这孩子才十五岁，却已经历了太多苦难。若他知道自己的"病"是被人长期下毒所致...

"苏...娘娘..."太子突然呓语，眼皮微微颤动。

沈如梦心头一颤："明睿？"

太子缓缓睁眼，目光涣散："娘娘...您回来了...明睿一直...一直很乖..."

沈如梦眼眶发热："嗯，你很乖。快好起来，娘娘给你做桂花糕。"

太子露出一丝虚弱的微笑，又沉沉睡去。沈如梦轻轻抚平他额前的碎发，心中酸楚。前世她与太子接触不多，没想到这孩子竟一直记得她...

"他对你印象很深。"

周昱晟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沈如梦这才发现他已经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卷画轴。

"李德妃去世后，明睿一度不肯与人说话。"周昱晟展开画轴，上面是一幅母子图，"直到有一天，他在库房发现了这幅画，才慢慢好转。"

沈如梦看着画中温柔美丽的女子和她怀中的孩童，突然明白了什么："这是...李德妃和明睿？"

"嗯。但你看这里。"周昱晟指向画中一角，那里有一个模糊的身影，只露出半张脸和一片衣角，"这是画师无意中拍入的...苏贵妃。"

沈如梦这才明白为何太子会对她有印象。原来他珍藏的母子图中，恰好有苏韵的身影！

"李德妃...是怎么死的？"她小心翼翼地问。

周昱晟面色一沉："说是急病，但朕怀疑...也是中毒。症状与明睿很像。"

"林若雪？"

"嗯。李德妃去世前曾向朕告发林氏父女，但还没来得及拿出证据就..."周昱晟收起画轴，"朕这些年一直在查，却始终找不到确凿证据。"

沈如梦沉思片刻："皇上刚才说有计划？"

周昱晟点头："三日后是重阳节，按例要在御花园设宴。朕已命人散布消息，说太子病危，需立新储君。林若雪必会有所行动。"

"皇上是想..."

"引蛇出洞。"周昱晟目光冷峻，"朕会假装属意三皇子，逼林若雪亮出底牌。"

沈如梦了然："那臣妾..."

"你继续留在冷宫，麻痹林若雪。"周昱晟顿了顿，"不过在此之前，朕需要你做一件事。"

"什么事？"

"见一个人。"周昱晟示意李德全带人进来。

殿门打开，一个身着戎装的高大男子大步走入。他脸上有一道狰狞的伤疤，从额角直划到下巴，却掩不住眉宇间的英气。

沈如梦猛地站起，双手捂住嘴才没惊叫出声——这张脸她太熟悉了！虽然多了伤疤，但那眉眼，那轮廓...

"苏将军，这位就是朕跟你提过的沈美人。"周昱晟淡淡道，"沈美人，这是北疆守将苏毅，苏国公的...侄子。"

苏毅！她的小叔叔！沈如梦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苏毅是她父亲的幼弟，十年前奉命镇守边关，逃过一劫。没想到他还活着！

"沈美人。"苏毅抱拳行礼，目光却在她脸上逡巡，似乎在寻找什么，"听闻您精通医术，末将特来请教。"

沈如梦强忍泪水："将军客气了。"

周昱晟适时开口："苏将军近日押送一名叛军细作回京，那人声称是奉王烈之命。苏将军，你把情况说说。"

"是。"苏毅沉声道，"末将审问得知，那细作实则是林相派去的，目的是假冒王烈部下，挑起叛乱，嫁祸苏家余孽。"

沈如梦心头一震："所以北疆叛军..."

"全是林相的人马。"苏毅冷笑，"他们打着为苏家平反的旗号作乱，就是要让皇上对苏家旧部起杀心。"

周昱晟补充道："林相这是双管齐下。一边在朝中打压为苏家鸣冤的大臣，一边在边疆制造苏家余孽造反的假象。如此一来，就再无人敢提苏家冤案了。"

沈如梦这才明白林相父女的毒计。好一招借刀杀人！

"苏将军此次秘密回京，就是为了揭穿这个阴谋。"周昱晟看向苏毅，"将军可有证据？"

苏毅从怀中取出一封信："这是从那细作身上搜出的密信，上有林相印鉴，命他假冒王烈部下起事。"

沈如梦接过信细看，果然是林相笔迹！信中不仅详细指示如何假冒苏家旧部，还提到"宫中自有接应"，显然是指林淑妃。

"这还不够。"她抬头道，"我们需要林若雪亲口承认陷害苏家的证据。"

"所以需要重阳节的计划。"周昱晟目光深沉，"苏将军会暗中布置人手，确保万无一失。"

苏毅点头，却又犹豫地看向沈如梦："沈美人...我们是否见过？您看起来...很面熟。"

沈如梦心跳漏了一拍。小叔叔认出她了？她下意识摸了摸眼角的泪痣——这是她与前世唯一的相似之处。

"将军认错人了。"她勉强一笑，"臣妾入宫前深居闺中，鲜少外出。"

苏毅似乎还想说什么，周昱晟却打断道："时候不早，苏将军该回去了，免得引人怀疑。"

苏毅抱拳告退，临走时又深深看了沈如梦一眼，目光中满是疑惑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待苏毅离开，周昱晟才道："他很敏锐。"

沈如梦轻声道："血缘之亲，总是有些感应。"

"你打算告诉他真相吗？"

"不。"沈如梦摇头，"知道得越少越安全。"

周昱晟沉默片刻，突然问道："你恨朕吗？"

这个直白的问题让沈如梦一怔。恨吗？前世临死前，她确实恨透了周昱晟。但重生以来，看到他暗中为苏家平反所做的努力，那份恨意早已动摇。

"臣妾...不知道。"她诚实地说，"但臣妾愿意相信皇上这次会还苏家一个公道。"

周昱晟伸手轻抚她的脸颊，拇指擦过那颗泪痣："朕欠你的，不止一个公道。"

这个亲昵的举动让沈如梦呼吸一滞。周昱晟的眼神太复杂，有愧疚，有怜惜，还有一丝她读不懂的情绪。

"皇上..."

"你先回冷宫。"周昱晟收回手，恢复了帝王威严，"三日后，朕会派人接你参加重阳宴。届时，一切自见分晓。"

沈如梦行礼告退，心中却五味杂陈。走在回冷宫的路上，她不断回想周昱晟的话和眼神。他问她是否恨他...这是否意味着，他其实在乎她的感受？

冷宫门前，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正在等她——林淑妃。

"沈妹妹总算回来了。"林淑妃笑容甜美，眼神却冰冷如蛇，"本宫特来探望。"

沈如梦浑身紧绷。林若雪此时出现，必有所图！

"淑妃娘娘厚爱，臣妾惶恐。"

林淑妃轻笑："不必紧张。本宫是来谢你救治太子的。"她凑近一步，压低声音，"也是来给你一个机会。"

"机会？"

"一个活命的机会。"林淑妃眼中闪过一丝狠毒，"沈妹妹是聪明人，应该知道站哪边才能活得更久。"

沈如梦心中冷笑。林若雪这是来招揽她了？正好，她可以借机...

"娘娘的意思是..."

"皇上对你不过是一时新鲜。"林淑妃循循善诱，"但本宫可以保你一世荣华。只要你...帮本宫一个小忙。"

"什么忙？"

林淑妃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重阳宴上，找机会把这个放入皇上酒中。"

沈如梦心头一震。林若雪竟要弑君！

"这...这是..."

"放心，不是毒药。"林淑妃轻笑，"只是一种...让他听话的药。事成之后，本宫保你晋升妃位。"

沈如梦假装犹豫，最终接过瓷瓶："臣妾...遵命。"

林淑妃满意地笑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她转身欲走，又回头道，"对了，听说你见过苏毅了？他可曾认出你？"

沈如梦心头一跳："认出臣妾？"

"没什么。"林淑妃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只是觉得，你与苏贵妃...确实有几分相似呢。"

看着林淑妃远去的背影，沈如梦握紧了那个瓷瓶。林若雪起疑了！她必须尽快通知周昱晟。

但更令她不安的是林淑妃最后那句话——"他可曾认出你？"难道林若雪也知道重生的秘密？不，不可能...那她是什么意思？

冷宫墙上的刻痕在月光下若隐若现，沈如梦轻抚那些字迹，心中五味杂陈。三日后，一切终将见分晓。是复仇成功，还是再次含恨而终？

她握紧瓷瓶，眼神坚定。这一次，她绝不会重蹈覆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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