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天监择定的吉日里,十二顶茜素红轿碾过朱雀大街的晨霜。沈如梦立在凤仪宫高阶上,看着那些鲜嫩如初蕊的少女们伏地行礼,腕间翡翠镯子碰在汉白玉地上,清越如她前世咽气时听见的碎瓷声。
"娘娘,那位蓝衣的是杨阁老嫡孙女。"白芷如今掌着六宫人事,低声提醒,"据说琵琶技艺得了苏...得了先孝贤皇后真传。"
沈如梦指尖在鎏金暖炉上顿了顿。十年了,宫人们仍不敢轻易提起"苏贵妃"三字。她凝视着那个垂首的蓝衣少女——发间一支点翠蝴蝶簪,恰似她前世最爱的款式。
"皇上到——"
周昱晟的龙纹皂靴停在最后一阶,恰好挡住她的视线:"皇后看得这般入神?"温热掌心自然而然裹住她微凉的手指,"可是有合眼缘的?"
沈如梦望进他含笑的眼,忽然想起昨日太子拿来的那幅画。画师不知是有心无意,竟在重阳宴群像里,将新秀杨氏安排在了当年苏韵常站的位置。
"臣妾正想着,该请哪位妹妹打理重阳宴的插花。"她反手将暖炉塞进皇帝手中,"听闻杨小姐通晓《瓶史》。"
周昱晟挑眉——这是他们之间的暗号。每当她在嫔妃中看见苏韵的影子,就会给那人安排莳花弄草的闲差。十年如一日,他始终配合着她这点小心思。
杨绾绾跪在瑶华宫偏殿,看着皇后娘娘亲手修剪一株绿萼梅。金剪擦过枝桠的声响里,她听见那个母仪天下的声音轻轻问:"听说你擅弹《塞上曲》?"
"妾身愚钝,只学得皮毛。"她紧张地攥紧裙摆。入宫半月,这位传奇皇后首次单独召见,竟是在这座尘封多年的宫殿。
沈如梦剪下一段横枝。十年前她在这间偏殿毒发时,抓落的帐幔也曾是这样的弧度。"本宫记得,苏贵妃生前最爱此曲。"
铜镜映出身后少女瞬间惨白的脸。沈如梦转身,看着那支随颤抖发髻摇晃的蝴蝶簪——与她妆奁底层那支,一模一样的鎏金点翠。
"娘娘明鉴!"杨绾绾突然重重叩首,"这支簪子是淑...是罪妇林氏所赠!妾身祖父与林家是世交..."
沈如梦指尖拂过妆台。这里每寸木纹她都熟悉,毕竟前世最后三年,她每日都在数这些纹路等死。
"起来罢。"她突然觉得索然,"明日你去尚仪局学插花。《塞上曲》...不必再弹了。"
秋夜雨声淅沥,沈如梦在翻看彤史时发现蹊跷:近三月来,每逢十五,都有宫人记录皇帝独宿养心殿,但案头却摆着两盏茶。
"奴婢查过了。"白芷递上一方锦帕,"那几日戌时,杨小主都会'偶遇'苏将军。"
素白帕角绣着青竹——是苏毅最爱的纹样。沈如梦想起前世,林若雪也是这样将绣帕"遗落"在父亲书房,成了通奸"罪证"之一。
"备轿,本宫要去会会这位杨小姐。"
凤辇行至半路,前方突然传来喧哗。只见御花园假山后,杨绾绾正将什么塞给一个戎装男子。沈如梦眯起眼——那背影分明是苏毅!
"娘娘!"白芷突然拽她衣袖,"您看那玉佩..."
月光下,男子腰间露出一角螭纹玉珏——是周昱晟随身之物。沈如梦心头剧震,待要细看,那人已转身露出真容:竟是穿着苏毅旧铠甲的皇帝!
"陛下这是..."她看着丈夫手中食盒,哭笑不得。
周昱晟无奈:"明睿吵着要吃北疆蜜瓜,朕只好扮作他舅公派来的信使。"瞥见杨绾绾惨白的脸,又压低声音,"至于这位...皇后处置便是。"
杨绾绾跪在凤仪宫,抖如筛糠:"妾身确实受林家旧部指使,但从未敢有害人之心!那帕子...那帕子是..."
"是要塞给苏将军的。"沈如梦平静地接过话,"好让本宫'捉奸在床',就像当年林若雪陷害苏贵妃那样?"
鎏金香炉爆了个灯花。沈如梦忽然觉得很累,这些手段比之前世毫无长进。她示意宫人退下,独自走到杨绾绾面前:"你可知为何林氏余党找上你?"
少女茫然抬头。
"因为你像她。"沈如梦取下自己发间的白玉簪,轻轻别在少女鬓边,"太像了,像到本宫都忍不住心软。"
杨绾绾突然崩溃大哭:"娘娘饶命!妾身真的不知..."
"明日送你出宫。"沈如梦望向窗外竹影——那里藏着偷听的帝王身影,"去江南找白守仁,他会给你新身份。"
待少女退下,周昱晟从暗处走出,将妻子揽入怀中:"朕早说过,皇后心太软。"
"是陛下配合得好。"沈如梦戳他胸口,"那身铠甲..."
"苏毅的旧物,朕穿着还挺合身。"帝王笑着吻她发顶,"不过皇后方才说谁心软?当年在冷宫刻'血债血偿'的是谁?"
沈如梦忽然将冰手探进他衣领,在丈夫的闷哼声里轻笑:"是那个已经死在冷宫的苏韵。现在站在这里的,是大周皇后沈氏。"
夜风穿堂而过,吹熄了案头红烛。黑暗里,有人低声呢喃:"是朕的阿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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