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参军阡陌

天空沉闷得仿佛一块厚重的黑布，将最后一缕光线也吞噬殆尽。风不再是轻柔的抚摸，而是带着尖锐的呼啸声划过耳畔，冰冷刺骨，夹杂着战场特有的血腥气息。远处传来低沉的雷鸣，隐隐作响，如同大自然对这场人间悲剧发出的哀叹与怒吼。

江忆紧蹙眉头，目光复杂地注视着程驰也，却迟迟没有开口。斜阳渐渐西沉，洒下一片昏黄的余晖，为两人之间增添了一层离别的氛围。程驰也将她轻轻拉入怀中，闭了闭眼，又猛地睁开，用力地抱紧了她，身体微微前倾，头伏在她的肩膀上。

他的喘息有些急促，喉咙里像堵住了一块石头，几次张嘴才勉强吐出几个字：“挽知……我院子里梨树下埋着些东西……要是……我是说如果我回不来了，别等我。拿着那些，去过自己的日子，别为了我或者别人死守。”声音沙哑，却努力压住那份不舍。

江忆的眼眶早已湿润，泪水无声地滑落，洇湿了眼角，星星点点地落在衣袖上。她拼命眨着眼睛，试图把涌到眼底的泪意逼回去。然后侧过身子，歪着头轻轻吻了吻他的发顶，抬起手捧起他的脸，认真地盯着他那双浅褐色的眼睛：“程驰也，你不回来，我就绝不嫁人！你可别死得太远，要是我找不到你怎么办啊？”

程驰也瞥见门外候着的客青，伸手捏住她的下颚，轻轻抬高她的脸，低头亲了亲她的唇，脸颊几乎贴在一起，耳鬓厮磨间透着几分眷恋和不舍。

民国的爱情，十之八九都是悲剧，但此刻，他们都希望彼此能够成为那个例外。

江忆红着眼眶，强忍着哽咽，憋足一口气推开他，转身快步朝自己的屋子走去，一边走一边用袖子胡乱擦掉脸上的泪水。程驰也默默凝视着她的背影，将这一幕牢牢刻进心底，随后大步向外迈去，身影渐行渐远。

几日过去，江忆在看着医术时下意识寻找程驰也的身影，她环顾四周，失落的低着头，医书上面被打湿，她紧紧咬着牙关。

外面的妙春担心的看着她，想推门进去却止步不前。

晚上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外祖父谢来知神情严肃，看着她吃完饭才搁下碗筷开口“挽知，你父亲那边传来书信，让你赶紧回去……你……你祖父好像快不行了。”

江忆愣了愣，眼眶不由自主的红了，她吸了吸鼻子，压着声音里面的哽咽“外祖父，我祖父他……我来时他还好好的，还说要带我去乾安玩呢！怎么……怎么会呢？怎么会呢……他明明医术这么好……”

她说话声音逐渐消失，哽咽难言。

抚着脸低低的哭起来。

外祖母庄夕连忙抱住她，慈祥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细语道“挽知，别急，你祖父会没事的，去看看，说不定你可以治好他呢……他治不了自己很正常，医者不自医。”

江忆止住眼泪，向他们点点头，然后飞奔着向外走去，看见马车她紧缩着眉头，衣服也来不及换。

她偏头问着妙春“没有别的车？”

妙春连忙回答“有的，小姐，但是太高调恐怕会生事。”

江忆深呼了一口气，坚定不移的开口“拿那开普车来。”

她们很快坐上车，沿途的风景也没了心肠看，只有没心没肺的琴音数着自己这些日子得到的钱财，高兴的眯了眯眼，笑的像个狐狸精似的。

她炫耀的对着妙春展示手里的票子，又在江忆看过来之前收好，规规矩矩的坐好。

妙春对着她这幅欺软怕硬的样子翻白眼，呵呵的嘲讽了几声。

琴音涨红了脸，结结巴巴的想开口辩论，但是看着江忆沉思默想的样子还是不敢开口。

妙春从箱子里拿出一些吃食递给她，嗓音清脆悦耳“小姐，吃点吧，这么久了。”

琴音看着吃食望眼欲穿，咽了咽口水，看着妙春揶揄的表情平复心情，目不转视的看着角落，在心里不停洗脑“我不饿我不饿，妙春那个死丫头吃这么多肯定要胖……”

几个月将琴音压抑许久的本性暴露出来。

本就喜爱美食的她在原先府里为了显得自己比较有威严，一般都严于利己，控制着自己的嘴，一般只有晚上偷偷的在被窝里悄悄的吃冷掉的糕点，边吃边伤心自己当初装，现在悔不当初。

妙春早就看透了她的本性，偷偷的笑了笑，从后面拿出饭后糕点，桂花糕和茯苓糕是江忆最爱吃的糕点。

乘着时间快速的吃完一顿午餐。

她们到达目的地，江忆都没让妙春和琴音扶着自己下车，自己利落的打开车门，矫捷的像余丝园跑去。

洋装在她身上显得格外好看，只是没有欣赏的人了。

看着祖父江樊日渐消廋的样子眼睛又是一顿红，她看着祖父的样子，心里难过。

脸贴在祖父的手背上，轻轻地开口“祖父，您看看谁来啦？是我啊，祖父，是我，我是挽知啊！”

说着说着就哽咽起来。

祖父就这么半睁着眼睛，手颤颤巍巍的摸了摸她的秀发。

心疼的开口“挽知，是我没用，让你我陕西那边，还要这么麻烦来看我！”

江忆摇摇头说“祖父，哪里是你的错，明明就是……”话说一半止住嘴……

江忆白日里就在祖父旁边看着医术和药材，晚上就守着他，怕他晚上有事。

他这个人一生不爱麻烦别人，但是人有难事互相帮忙很正常。

江忆就这样平平淡淡的陪着祖父一阵子，潮湿的空气带着泥土的芬芳。

在某个时间，她送走了最疼爱自己的祖父，连同空气里面的感觉有着伤心的意味。

原来血缘关系并不能代表什么，感情基调也就这样而已。

江忆浑浑噩噩的度过一个周末，祖父的样子一下子刻在骨子里面！但是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她带着江樊看着在床上躺着的祖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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