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决定

毕业旅行的篝火在海滩上噼啪作响，火星升入夜空，与星辰融为一体。江锦祎盘腿坐在沙滩上，手里转着一瓶啤酒，火光在她金边眼镜上跳跃。

"真心话大冒险！"秦宛高举酒瓶，大波浪卷发被海风吹得凌乱，"我先来——锦祎，你理想型是什么样的人？"

江锦祎扶了扶眼镜，思考片刻："嗯...我喜欢耀眼的人。就是那种...站在人群里一眼就能看到的存在。"

话音刚落，她余光瞥见秦宴的手指微微一顿，啤酒瓶在他指间静止了。红发少年低头盯着沙粒，火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

"哇，好肤浅！"秦宛夸张地翻白眼，"不看内涵的吗？"

"你懂什么。"江锦祎笑着推她一把，"我说的耀眼不单指外表，是那种...整个人都在发光的感觉。"

海浪声填补了短暂的沉默。秦宴突然仰头喝完剩下的啤酒，喉结上下滚动："我去再拿点酒。"他站起身，红发在夜色中像一簇暗火，很快消失在通往民宿的小路上。

"我哥最近怪怪的。"秦宛凑近江锦祎，"自从拿到那个offer后就心不在焉。"

江锦祎望向秦宴离去的方向："硅谷那个？年薪百万呢，多好的机会。"

"才不是钱的问题。"秦宛神秘地压低声音，"他书桌抽屉里有个剧本，好像是星探塞给他的。"

"剧本？"江锦祎惊讶地转头，"秦宴要演戏？"

"嘘！"秦宛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爸妈还不知道，他们肯定反对。你也知道我家那两位老古董，觉得娱乐圈都是歪门邪道。"

江锦祎想起大四开学初，秦宴确实被一个自称导演的人拦在校园里聊了很久。那天晚上他异常兴奋，给她发了十几条关于表演理论的语音，最后一条是："我觉得我能行。"

当时她只当是玩笑话。

秦宴拿着几瓶啤酒回来时，话题已经转向了毕业后的打算。江锦祎拿到了出版社的编辑offer，秦宛准备继续读研。轮到秦宴时，他漫不经心地用瓶盖在沙子上划着圈："可能去硅谷吧，还没想好。"

江锦祎注意到他说这话时，眼睛一直盯着远处的海平面，那里月光洒在波浪上，像无数细碎的钻石。

回程的火车上，秦宴异常安静。他靠窗坐着，红发被阳光照得近乎透明，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敲打着某种节奏。江锦祎坐在他对面，时不时从手中的书中抬头看他一眼。

"看什么？"秦宴突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你头发该剪了。"江锦祎合上书，"都快遮眼睛了。"

秦宴伸手拨了拨额前的碎发："准备留长点。"

"为什么？"

"换个形象。"他望向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从头开始。"

一个月后的毕业典礼上，秦宴的父母满面春风地接受亲友祝贺——他们的儿子同时拿到了硅谷高薪offer和清华大学研究生录取通知。只有江锦祎注意到，秦宴的笑容未达眼底。

"你真决定去硅谷？"典礼结束后，江锦祎在树荫下拦住他。

秦宴的学士帽歪戴着，红发从边缘支棱出来："如果我说不呢？"

"那...清华也很好啊。"

"都不是我想要的。"秦宴突然抓住她的手腕，"祎祎，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做了个很疯狂的决定，你会支持我吗？"

他的掌心滚烫，江锦祎能感觉到自己的脉搏在他指尖下加速："什么决定？"

秦宴张了张嘴，最终松开手："算了，等确定再说。"

那天晚上，江锦祎收到秦宴的短信：[明天下午三点，老地方见，有大事宣布]

第二天，江锦祎推开咖啡厅的门时，秦宴已经坐在角落的位置等着了。令她惊讶的是，他的红发染回了黑色，剪成了利落的短发，整个人看起来成熟了许多。

"你头发..."江锦祎在他对面坐下。

"为了试镜。"秦宴推过来一杯她最喜欢的抹茶拿铁，"我签了星辰娱乐。"

江锦祎的杯子停在半空："什么？"

"我要当演员。"秦宴的眼睛亮得惊人，"昨天正式签的合同，下周开始培训。"

"那硅谷和清华..."

"都推了。"秦宴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我爸知道后差点没打断我的腿。"

江锦祎盯着他看了很久，突然问："为什么？"

秦宴搅动咖啡的手顿了顿："记得毕业旅行那天你说的话吗？"

"什么话？"

"你说喜欢耀眼的人。"秦宴抬头，黑发让他原本张扬的气质多了几分沉稳，"我想试试...能不能成为那样的人。"

江锦祎的心脏漏跳一拍："就因为我随口一说？"

"不全是。"秦宴笑了笑，"也是我自己想尝试的。你知道我一直喜欢表演，大学话剧社那次..."

"但那不一样！"江锦祎不自觉地提高声音，"娱乐圈那么复杂，你..."

"你也不支持我？"秦宴的眼神暗了下来。

"我不是那个意思。"江锦祎深吸一口气，"我只是...担心你。"

秦宴的表情重新明亮起来："那就够了。只要有你...你们的支持，我就能坚持下去。"

接下来的半年，江锦祎很少见到秦宴。他参加了封闭式训练，偶尔发来的照片一张比一张消瘦，眼神却越来越亮。他的第一部作品是个小成本网剧，饰演男主的痞子好友，戏份不多却意外出彩。

然而好景不长，网剧播出后，某论坛突然爆出"秦宴靠潜规则上位"的帖子，一夜之间，#秦宴滚出娱乐圈#的话题登上热搜。江锦祎刷着那些不堪入目的评论，手指气得发抖。

凌晨两点，她注册了小号，一条条反驳那些恶意造谣。键盘敲得噼啪响，室友几次抗议也没能让她停下来。

"这个人根本不懂表演！"江锦祎咬牙切齿地打字，"秦宴在第三集的哭戏层次分明，从压抑到崩溃过渡自然..."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秦宴正蜷缩在公寓沙发上，红肿的眼睛盯着手机屏幕，看着那个陌生ID为他据理力争。当看到"层次分明"这个只有江锦祎才会用的专业术语时，他突然捂住脸，肩膀剧烈抖动起来。

第二天，江锦祎顶着黑眼圈去上班，手机里躺着秦宴凌晨四点发来的消息：[别担心，我很好]

简单的五个字，却让她鼻尖发酸。她回了个拥抱的表情，又补充：[我相信你]

风波持续了半个月，最终以公司发律师函告终。秦宴的事业刚有起色又跌入谷底，整整三个月没有工作邀约。那段时间，他每天泡在健身房和表演课，把愤怒和委屈都发泄在训练上。

江锦祎每周都会发消息鼓励他，却不敢打电话——她怕自己一听到他的声音就会哭出来。

转机出现在初冬。一位新锐导演偶然看到秦宴的训练视频，邀请他试镜一部文艺片的男二号。试镜当天，江锦祎收到了秦宴的短信：[紧张到想吐]

她回：[想象评委们都穿着海绵宝宝内裤]

秦宴回了个大笑的表情：[试镜过了！！！导演说我有"野兽般的脆弱感"，啥意思？]

江锦祎对着手机傻笑，引得同事侧目：[就是说你像受伤的小狗]

[？？？]

电影拍摄地在云南山区，信号时好时坏。江锦祎经常收到秦宴半夜发来的一大串语音，内容从抱怨盒饭难吃到探讨角色心理，最后总是以"好想你...们"结尾。

杀青那天，秦宴的电话在凌晨三点把江锦祎吵醒。

"祎祎！"他的声音因兴奋而尖锐，"导演说我的表演能拿奖！"

江锦祎迷迷糊糊地看了眼时间："...恭喜。"

"还有更好的消息！"秦宴似乎在原地蹦跳，背景音里有风声，"张导推荐我去试镜陈凯歌的新片！"

"真的？太棒了！"江锦祎瞬间清醒，"什么时候试镜？"

"下周。"秦宴突然压低声音，"祎祎，我...我有点害怕。"

"怕什么？"

"怕这一切是梦。"他的声音轻得像羽毛，"怕醒来发现我还是那个没人看好的红毛小子。"

江锦祎握紧手机，仿佛能透过电波传递力量："你不是梦，秦宴。你会成为最耀眼的那个。"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是秦宴带着鼻音的声音："谢谢。为了这句话...我什么都愿意做。"

电影上映后，秦宴凭借那个叛逆又深情的男二号角色一炮而红。首映礼上，他穿着修身西装，黑发梳成背头，站在闪光灯下的样子确实耀眼得让人移不开眼。

江锦祎和秦宛坐在观众席，看着银幕上秦宴的特写镜头——他含泪微笑的表情让整个影院响起抽泣声。

"我哥真的做到了。"秦宛凑到江锦祎耳边，"为了你。"

江锦祎心跳漏了一拍："什么为了我？"

"别装了。"秦宛翻了个白眼，"他进娱乐圈不就是因为——"

掌声突然响起，打断了她们的对话。主创人员上台致谢，秦宴站在最边上，目光却精准地找到了观众席中的江锦祎。他冲她眨了眨眼，做了个只有他们才懂的手势——食指和中指交叉，代表"幸运"。

庆功宴上，各路媒体和投资人争相与这位新晋实力派搭讪。江锦祎站在角落，看着被簇拥的秦宴游刃有余地应对各种恭维。他看起来那么游刃有余，与记忆中那个在雨中给她送伞的红发少年判若两人。

"不去恭喜他？"秦宛递给她一杯香槟。

江锦祎摇摇头："他太忙了。"

就在这时，秦宴突然穿过人群向她们走来。记者们举着相机紧随其后，闪光灯晃得江锦祎睁不开眼。

"这是我妹妹秦宛，和我最好的朋友江锦祎。"秦宴一手搭着一人的肩，对着镜头露出职业微笑，"没有她们的支持，就没有今天的我。"

当晚，秦宴：神秘女友#的话题登上热搜。照片里，江锦祎被拍得模糊不清，但秦宴搭在她肩上的手和温柔的眼神却无比清晰。

江锦祎的手机瞬间被朋友们的询问塞爆，而秦宴只发来一条消息：[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需要我澄清吗？]

她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很久，最终回复：[没关系，过几天大家就忘了]

发完又补充：[表演很棒，你真的成为最耀眼的人了]

秦宴的回复很快到来：[可你看我的眼神，还是和看邻居家哥哥一样]

江锦祎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好发了个笑脸。窗外，一只飞蛾扑向台灯，在玻璃上投下巨大的阴影。她突然想起多年前那个雨夜，秦宴发着高烧说胡话的样子。

那时的她不知道，有些爱像飞蛾扑火，明知没有结果，却依然义无反顾。

酸涩的butterfly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