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蝴蝶

洛杉矶的雨季来得突然。秦宴坐在公寓飘窗边，笔记本电脑屏幕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蓝光。窗外雨滴敲打玻璃，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叩门。

文档顶端写着标题《蝴蝶》，下方是笔名"一锦芳华"。

光标在空白处闪烁许久，秦宴突然开始打字，手指在键盘上几乎飞起来：

【第一章：蓝雨蝶

我第一次见到她是在高中开学典礼上。她站在人群中间，阳光穿过她微微自来卷的发梢，像给她的轮廓镀了层金边。我站在主席台上，演讲稿忘得一干二净，只能胡诌些废话，只希望她能多看我几眼...】

雨声渐大，秦宴的思绪随着文字飘回十六岁那个炎热的九月。屏幕上的文字越来越密，仿佛要把这些年来积压在心底的感情全部倾倒出来。

写到第五章时，天已经亮了。秦宴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发现自己在无意识中打出了那段从未敢说出口的告白：

【如果可以，我想成为你窗前的那棵树，清晨第一个向你问好，夜晚最后一个看你入睡；或者成为你书桌上的台灯，在你阅读时轻轻抚摸你的发梢；哪怕只是你笔下一只墨蝶也好，能在你指尖停留片刻...】

秦宴盯着这段话看了很久，最终按下删除键。太露骨了。他重新写道：

【有些爱注定是标本，美丽却无生命；是书签，永远停留在某一页。我知道自己只是你生命中的配角，却妄想成为你故事的男主角。】

保存文档时，秦宴在文件名前加了"Y"——江锦祎名字的首字母。这是他的秘密，就像高中时那个装满照片的文件夹。

三个月后，《蝴蝶》登上畅销书排行榜榜首。出版社为神秘作者"一锦芳华"举办线上发布会，读者们对作者身份猜测纷纷，有人说是个忧郁的文艺青年，有人说是个历经沧桑的中年作家。

没人想到，这位写出年度最感人BE小说的作者，正是当红影星秦宴。

"哥，你看了《蝴蝶》吗？"秦宛的视频通话突然弹出，屏幕上的她晃着一本装帧精美的书，"哭死我了！男主暗恋女主十几年，最后飞机失事那段，我用了半包纸巾！"

秦宴正在化妆间准备新戏定妆，发型师正给他的红发做最后定型。他对着镜头挑眉："有那么感人？"

"超级感人！"秦宛翻到折角的一页，"你看这段——'她永远不知道，他手机密码是她的生日，备忘录里记录着她所有的喜好，甚至记得她每次微笑时眼角皱起的弧度'...天啊，太细腻了！"

秦宴垂下眼睛，让化妆师给他画眼线："作者可能有过类似经历吧。"

"对了，等一下该不会是你写的吧？我越看越像。"秦宛突然压低声音，"而且锦祎也看了，她说男主性格很像你——更忧郁的版本。"

化妆刷在秦宴眼尾抖了一下，画出一道细小的黑线。他屏住呼吸："嗯...她...还说什么了？"

"我就知道，她说看到男主偷偷收藏女主用过的东西那段，她莫名其妙哭了。"秦宛歪着头，"奇怪的是，她明明不知道你也干过这种事..."

"秦宛！"秦宴厉声打断，瞥了眼周围的化妆团队，又压低声音，"别胡说。"

挂断电话后，秦宴让所有人出去，独自坐在化妆镜前。镜中的男人眼妆精致，红发张扬，与小说里那个隐忍深情的男主判若两人。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些让读者泪流满面的情节，全是他真实经历过的痛。

手机震动，是江锦祎发来的消息：[新戏造型怎么样？听说你要改编《蝴蝶》？]

秦宴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很久，回复：[还在谈。造型很丑，像红毛猩猩]

[发来看看！]江锦祎秒回，附了个大笑的表情。

秦宴对着镜子自拍一张，故意做了个鬼脸。发送前，他犹豫了一下，又补了条消息：[你看《蝴蝶》了？]

[看了，哭得稀里哗啦]江锦祎回复，[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男主某些地方很像你...特别是说冷笑话那段]

秦宴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心跳如擂鼓。他想问"如果我说那就是我写的呢"，想问她"如果我说你就是那个女主呢"，最终却只回了句：[我有那么惨吗？]

[你比他幸运多了]江锦祎回道，[至少你成了大明星，万人追捧]

秦宴苦笑，锁上手机。万人追捧又如何？他想要的，从来只有那一个人的目光。

三个月后，《蝴蝶》电影项目正式启动，秦宴不仅担任男主角，还以编剧身份参与了剧本改编。发布会上，记者问他为什么选择这部作品，他对着镜头微笑："因为这是关于'错过'的故事。我们每个人生命中都有太多错过，有些错过会成为永远的遗憾。"

电视机前，江锦祎捧着爆米花，莫名觉得秦宴说这句话时，眼神穿过镜头直直看向她。她摇摇头，把这荒谬的想法甩出脑海。

拍摄期间，秦宴几乎与外界断绝联系。江锦祎每周都会发消息鼓励他，但很少得到回复。直到杀青那天，她突然收到一段视频——秦宴穿着戏服，他依旧是那头火红的头发，站在片场夕阳下，对着镜头说："祎祎，今天拍完了最后一幕，男主在飞机失事前的那段独白。导演让我即兴发挥，我说了句剧本上没有的台词...等上映你就知道了。"

视频戛然而止，留下江锦祎对着黑屏发呆，胸口泛起一阵奇怪的悸动。

《蝴蝶》上映后，票房一路飙升。秦宴的表演被誉为"职业生涯巅峰"，尤其是最后那段飞机失事前的独白，让无数观众泪洒影院。

金像奖颁奖典礼当晚，江锦祎和秦宛一起守在电视机前。当颁奖嘉宾念出"最佳男主角——秦宴"时，两人同时尖叫起来。

秦宴走上领奖台，黑西装衬得他格外挺拔。他先是用一贯的幽默感谢了剧组，然后停顿了一下，目光直视镜头：

"最后，我想对某个特别的人说——有些话，我永远只能通过角色表达。《蝴蝶》里有句台词：'如果爱有声音，那将是我此生听过最动人的旋律；如果爱有模样，那一定是你微笑时的样子'。"

电视机前，江锦祎的心跳突然加速，手指无意识地抓紧沙发垫。秦宛在一旁意味深长地看她，她却浑然不觉。

"哥这次是铁了心要表白啊。"秦宛小声嘀咕。

"什么？"江锦祎转头。

"没什么。"秦宛假装专注地看电视，"话说，你真没看出来《蝴蝶》写的是谁？"

江锦祎皱眉："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电视里的秦宴继续说："感谢原著作者'一锦芳华'，是他让我有机会通过这个角色，说出许多无法言说的心声。"

镜头切到观众席，不少人已经红了眼眶。江锦祎却如遭雷击——"一锦芳华"，这个名字突然有了新的解读。"一锦"..."锦祎″。

"秦宛..."江锦祎声音发颤，"《蝴蝶》的作者...是不是..."

秦宛叹了口气，从包里拿出一本书，翻到扉页："看这里。"

江锦祎接过书，看到版权页上印着"版权所有：秦宴"几个小字。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嗡嗡作响，仿佛有无数蝴蝶同时振翅。

"他写完后给我看过原稿。"秦宛轻声说，"每个细节都是真实的...那些你以为的巧合，全是他精心设计的；你以为随手得到的礼物，都是他排了几小时队买的；你以为的'邻居哥哥的照顾'..."

江锦祎猛地站起来，书从膝头滑落。她想起《蝴蝶》里那些情节——男主偷偷收藏女主用过的发绳，记得她每次微笑的次数，在她不知道的地方默默守护...如果这些都是真的...

"我得...我得给他打电话。"江锦祎手忙脚乱地找手机。

"现在他应该在庆功宴上。"秦宛按住她的手，"等他回来再说吧。"

而此时，秦家别墅里，秦父秦母正站在儿子房间，看着床底下那个带锁的箱子摇头叹息。

"这孩子，从小就倔。"秦母抚摸着箱子上的灰尘，"喜欢人家这么多年，硬是一个字不说。"

秦父叹了口气："随我。当年追你的时候，不也憋了三年才敢表白？"

"能一样吗？"秦母红了眼眶，"现在宴宴是明星了，更不可能公开...你看他今晚领奖时说的那些话，分明是在告别。"

秦父搂住妻子的肩："儿孙自有儿孙福。说不定...那丫头已经知道了呢？"

庆功宴上，秦宴被灌了不少酒。他靠在露台栏杆上，望着远处的城市灯火，手机里是江锦祎半小时前发来的消息：[看了颁奖礼，恭喜！有重要的事想跟你谈，什么时候回来？]

秦宴仰头喝尽杯中酒，回复道：[后天下午的飞机。什么事这么严肃？]

[当面说]江锦祎回得很快，[关于《蝴蝶》]

手机差点从秦宴手中滑落。她知道了？怎么知道的？知道了多少？无数问题在脑海中炸开，最终化为一个既期待又恐惧的矛盾心情。

助理走过来提醒他该切蛋糕了，秦宴机械地跟着走回宴会厅。香槟塔在灯光下闪闪发光，像一场易碎的梦。他突然想起《蝴蝶》最后一章的描写：

【他最后看了一眼她的照片，然后关上行李箱。飞机起飞时，他竟感到一丝解脱——不必再隐藏爱意，不必再假装若无其事。如果这就是结局，那么至少，他曾在她的世界里短暂停留过，像一只偶然掠过她窗前的蝴蝶。】

"秦老师？该您发言了。"场务小声提醒。

秦宴回过神，拿起话筒。他想说些感谢的话，却鬼使神差地念出了小说里那段被删掉的告白：

"如果可以，我想成为你窗前的那棵树，清晨第一个向你问好..."

宴会厅安静下来，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诗意告白震住了。秦宴顿了顿，自嘲地笑笑："抱歉，这是《蝴蝶》里被删掉的段落。敬'一锦芳华'，敬所有无法说出口的爱。"

掌声雷动，没人注意到他眼中转瞬即逝的泪光。

与此同时，江锦祎正坐在书桌前，重读《蝴蝶》。当她读到男主发现女主有男友时那段心理描写，突然捂住嘴——这分明是秦宴得知她和林修远在一起时的反应！

她抓起手机，翻到秦宴获奖时的视频，反复观看他说"有些话，我永远只能通过角色表达"那段。每一次重看，心跳就加快一分。

窗外，一只蓝翅蝴蝶不知怎么飞进了房间，停在她摊开的书页上。江锦祎屏住呼吸，看着蝴蝶翅膀在台灯下泛着幽幽蓝光，像极了那年生日秦宴送她的标本图鉴封面。

蝴蝶停留片刻，又翩翩飞向窗外。江锦祎突然做了一个决定——等秦宴回来，她要亲口告诉他，那只停在她心上的蝴蝶，终于被她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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