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度的逃亡

祝伈的瞳孔在黑暗中微微收缩，蓝色血珠顺着指尖滴落在座椅上，晕开一小片荧光。

她深吸一口气，喉管里泛着淡淡的铁锈味——那是逃亡时呛入的雨水，还是实验室里灌进的药剂？

“我叫祝伈……这是一个人给我取的名字，她……她死了。”（祝伈）

祝伈的声音轻得像一缕烟。

“但是在她之前，我一直都叫Z-12。” （祝伈）

谢亦的指节抵在她喉结下方，能感受到脉搏的狂跳。

“继续。” （谢亦）

祝伈垂下眼睫，睫毛在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

“实验室在研究什么？”（谢亦）

谢亦的刀刃抵住她腰侧，那里有一道未愈的手术疤痕。

“基因改造，其实我具体也不知道除了这个他们还做什么，但是我知道的只有这些。”（祝伈）

祝伈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们想把人类变成武器……不老不死，绝对服从。” （祝伈）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描摹着她的编号。

Z-12 。

“但实验失败了，对吗？”（谢亦）

谢亦突然问。

祝伈沉默的摇了摇头，她的指尖微微颤抖，雨水似乎还残留在她的记忆里，冰冷刺骨。

“那天晚上……雨很大。”（祝伈）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动什么。

“实验室里开了香槟，他们互相碰杯，说‘终于成功了’。” （祝伈）

谢亦的刀尖仍抵着她的腰，但力道松了些，像是在等她继续。

祝伈盯着自己掌心那道已经愈合的伤口，蓝血早已干涸，表面甚至没有留下一点痕迹，就好像刚刚的伤口根本没有存在过。

"他们……很高兴，喝得醉醺醺的，连监控室的守卫都松懈了。” （祝伈）

她的睫毛颤了颤，回忆起那晚刺耳的警报声。

“我趁乱逃了出来。” （祝伈）

——她在说谎。

真正的雨夜，远比她说的要残酷得多。

---

（祝伈的回忆）

实验室的灯光惨白，培养舱里的液体泛着诡异的蓝。

祝伈蜷缩在角落，看着研究员们举杯庆祝。

“Z-12的数据完美符合预期！”（？）

“终于……终于成功了！”（？）

玻璃杯碰撞的声音刺耳得让她想捂住耳朵。

但下一秒，主控台的屏幕突然闪烁红光。

【警告：实验体Z-12基因序列异常】

【警告：不可控变异】

所有人的笑容僵在脸上。

“怎么回事？！” （？）

“她的细胞在吞噬其他实验体的基因！” （？）

“该死，她在进化！ ”（？）

祝伈感觉到自己的骨骼在发烫，皮肤下像有无数细小的针在游走。

她低头，看到自己的指尖渗出微弱的蓝光。

——她不是逃出来的。

——她是被放出来的。

因为实验室根本关不住她了。

---

（现实）

祝伈咽了咽唾沫，避开谢亦探究的目光。

“我撞碎了通风口的玻璃，爬了出去。” （祝伈）

她攥紧了衣角，指节发白，这是她第一次撒谎，下意识的小动作暴露了她的紧张。

“雨太大了……我跑了很久，最后……晕倒在你的车道上。”（祝伈）

谢亦沉默地盯着她，刀尖终于缓缓收回。

她明白祝伈是在说谎，她不清楚继续帮祝伈隐瞒这些对自己有什么好处，但是她突然有些心疼眼前的人。

祝伈的呼吸一滞。

“我…… ”（祝伈）

谢亦突然伸手，拇指擦过她的眼角——那里有一道极浅的疤痕，形状像实验室的条形码。

“没关系。”（谢亦）

谢亦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她的睫毛去微不可查的颤动了一下。

“现在你逃出来了，就够了。”（谢亦）

车外，雨越下越大。

雨声敲打着车顶，密集得像是某种警告。

路昭的机械义眼微微转动，指尖不着痕迹地调整着耳机的音量，他听到了后座所有的对话，音乐其实对他一点影响都没有。

“基因改造……不老不死……”（路昭）

他无声地咀嚼着这些信息，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弧度。

就在这时，一道冰冷的触感抵上他的太阳穴。

“听得开心吗？” （谢亦）

谢亦的声音比枪管更冷。

路昭的动作顿住，缓缓抬眼。后视镜里，谢亦的枪口稳稳对准他的脑袋，眼神锋利如刀。

“哇哦，001。”（路昭）

他夸张地举起双手，脸上却仍挂着那副欠揍的笑。

“这么大火气？”（路昭）

“最后一次机会。”（谢亦）

谢亦的食指扣在扳机上。

“你站哪边？” （谢亦）

车内空气凝固，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单调的节奏。

路昭的笑容终于淡了下去，他慢慢摘下耳机，丢到一旁。

“你认真的？”（路昭）

他歪头，机械义眼闪烁着危险的蓝光。

“为了一个实验室跑出来的小怪物，你要跟总部翻脸，甚至不惜来威胁我？”（路昭）

谢亦的枪纹丝不动。

“嗯。”（谢亦）

“操。”（路昭）

路昭低笑一声，突然扯开自己的衣领—— 锁骨下方，烙着一串与祝伈相似的条形码。

D-09

“满意了？”（路昭）

他讥讽地挑眉。

“老子比那丫头更清楚实验室是什么鬼地方。”（路昭）

祝伈的呼吸一滞。

“你也是……”（祝伈）

“第一批残次品。”（路昭）

路昭懒洋洋地靠回座椅。

“只不过我比较幸运，被‘退役’后机缘巧合成了国家的人。”（路昭）

他的机械义眼转向谢亦，瞳孔分裂成四个微型镜头。

“所以现在——” （路昭）

“要么开枪，要么让我入伙。” （路昭）

雨声中，谢亦的枪缓缓放下。

路昭吹了个口哨。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路昭）

“闭嘴。”（谢亦）

谢亦冷声打断。

“开车。”（路昭）

路昭耸耸肩，显然也知道谢亦的性格。

雨声渐弱，只剩下细密的滴答声敲打着车窗。

车内空间逼仄，座椅无法放倒，后备箱和后排堆满了补给箱、武器袋和皱巴巴的地图。

谢亦起身从杂物堆里抽出一条薄毯，随手丢给旁边的祝伈。

毯子掠过半空时蹭到一盒子弹，金属碰撞声让祝伈的肩膀微微一颤。

她接过毯子，蜷起腿，在狭小的座位上勉强给自己腾出一点空间。

毯子带着陈旧的血味和机油气息，虽然明显经过清洗带着淡淡洗衣液的味道，但仍然不算好闻，那也比实验室的消毒水真实得多。

她低头看着自己陷在杂物堆里的脚尖。

原来逃亡是这样的，这样拥挤、混乱，带着硝烟和金属的腥气。不像实验室，那里的一切都是精确的、冰冷的，连呼吸都被计算。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毯子边缘，粗糙的纤维刮过指腹。

她想起自己曾蜷缩在培养舱里，听着研究员们的脚步声来来去去，玻璃外的世界永远安静得像真空。而现在，车内有谢亦平稳的呼吸，有路昭机械义眼转动时细微的电流声，有雨滴敲击车顶的节奏。

原来活着的声音是这样的。

路昭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祝伈。她缩在毯子里，像只被淋湿的猫，让人产生莫名的怜惜感。

D-09的烙印在锁骨下隐隐发烫。他当然没告诉她们，所谓“退役”不是解脱，而是另一种实验的开始——机械义眼的植入，神经接驳的剧痛，国家机构笑眯眯地收下他，然后把他变成更高效的武器。

他嗤笑一声，手指敲了敲方向盘。谢亦真是疯了，带着一个活体实验证据往总部开？

但是不带着估计也是跟着那帮待安全屋的一块全军覆没了。

他盯着挡风玻璃上蜿蜒的雨痕，忽然很想点根烟。但后座那丫头的嗅觉恐怕比猎犬还灵敏，一点火星都能让她应激。

麻烦。

谢亦靠在后座上，闭着眼，但没睡。

她的枪就放在手边，外套半掩着，确保能在半秒内抽出来。

车内空间太小，任何轻微的动作都会引起响动，所以她只是安静地呼吸，听着另外两人的动静。

她知道祝伈在说谎，路昭也没全说实话。

此刻，他们三个就像困在同一个铁罐里的野兽，互相警惕，又不得不暂时共存。

雨声渐密，谢亦的指尖在枪柄上轻轻摩挲。七天。足够总部发现异常，也足够路昭决定到底站在哪一边。

她不动声色地调整呼吸，让自己进入浅眠状态，足够警觉，但也需要休息。

车内没人说话。祝伈蜷缩在毯子里，路昭盯着雨幕，谢亦假寐。

三个各怀心思的人，在狭小的空间里维持着微妙的平衡。雨声成了唯一的白噪音，掩盖了那些没说出口的猜疑和算计。

明天还有更长的路要走。

祝伈惊醒的瞬间，额头正抵着谢亦的肩膀。她慌乱直起身时，发现谢亦早已睁眼——特工的生物钟精确得像机械表，灰蓝色的瞳孔在晨光里泛着金属般的冷光。

“做噩梦了？”（谢亦）

谢亦用气音问，目光扫过祝伈被冷汗浸湿的鬓角。

后座堆积的武器箱在黎明中投下锯齿状的阴影，将她的侧脸切割成明暗交错的碎片。

祝伈摇头，喉间还残留着梦里的血腥味。她梦见自己的蓝血在地板上蜿蜒生长，像有生命般缠住谢亦的脚踝。

她突然有些害怕，怕自己会失控，会伤害面前这个虽然跟她并不熟但是对她挺好的人。

路昭从前座抛来的压缩饼干划过一道抛物线。谢亦凌空截住，指腹擦过包装袋时发出沙沙轻响。

“吃。”（谢亦）

谢亦撕开包装的动作像在拆弹，锯齿边缘整齐得近乎强迫症。她掰下三分之一递给祝伈，碎屑落在两人之间的弹药箱上，像下了一场人工雪。

饼干在舌尖融化成廉价的甜。

祝伈突然僵住，这个味道和梦里培养舱的营养剂一模一样。

她下意识抓住谢亦的手腕，却在对方骤然绷紧的肌肉中惊醒般松开。

“抱...抱歉...”（祝伈）

谢亦没说话，只是把水瓶拧开递过来。

“慢点喝，小怪物。”（路昭）

路昭突然打开车载电台音量，电子乐炸响的瞬间，祝伈差点打翻水瓶。

“这荒郊野岭的可没地方给你补水。”（路昭）

后视镜里，他的机械义眼正在缩放焦距。祝伈这才发现窗外景色已从雨林变成荒漠，地表蒸腾的热浪让远山像融化的蜡像。

三人分食一包饼干的过程像场诡异的仪式。

路昭用牙撕开包装，谢亦用匕首切块，祝伈捧着碎屑小口吞咽。

当最后一块饼干消失时，谢亦突然用刀尖挑起祝伈落在补给箱上的头发，那缕发丝在晨光中泛着不自然的蓝色。

“会褪色吗？”（谢亦）

谢亦问得像是讨论天气。

祝伈的睫毛颤了颤。

“...不知道。”（祝伈）

谢亦伸手捏了捏祝伈的脸，祝伈眨了眨眼睛看着谢亦，似乎不清楚对方到底想做什么。

“056，换人。”

路昭将车刹住，转头看了眼祝伈，又是那副欠兮兮的表情。

“小怪物，你要跟001在一块呢还是跟我一块在后座呢？”（路昭）

“你跟我去前面。”（谢亦）

谢亦把副驾驶那堆东西整合整合塞去了杂物堆，同时沉默的看了眼路昭。

那玩意到底怎么做到把东西堆的那么乱，明明空间很多。

“谢谢你把我的车整理的这么好，我第一次发现原来这个车的空间这么大～”（路昭）

谢亦真想抄起个什么东西砸过去，奈何手边除了绑在腿上的枪和小刀并没有别的什么。

“你睡不睡？不睡滚过来继续开。”（谢亦）

“睡睡睡，马上睡。”（路昭）

路昭嬉皮笑脸的盖上毯子，紧绷的神经忽的放松，没几秒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祝伈将额头抵在副驾驶的车窗上，玻璃的凉意渗进皮肤。

窗外，荒漠在晨光中铺展成一片金色的海洋，热浪扭曲着地平线。

谢亦双手松松地搭在方向盘上，指腹偶尔摩挲过皮革包裹的边缘，这是她保持清醒的方式，动作轻得几乎不会发出声音。

后座传来路昭均匀的呼吸声。

他整个人陷在装备堆里，机械义眼进入休眠模式，金属部件在晨光中泛着哑光。一条毯子滑落在他腰间，露出锁骨下方若隐若现的条形码烙印。

谢亦的驾驶风格像她的人一样克制。换挡时离合器踩得精准，连齿轮咬合的声音都几不可闻。只有遇到特别颠簸的路段，才会从喉间溢出一声几不可察的叹息。

祝伈注意到她每次瞥后视镜时，都会刻意放轻脖颈转动的幅度。

一缕不听话的蓝发垂落在祝伈眼前。她伸手去拨时，发现谢亦的目光在余光里闪了一下。

晨光中，这缕头发泛着深海般的暗蓝色泽，只有随着车身晃动时，偶尔会闪过一线实验室特有的荧光——就像此刻，它正随着某个转弯轻轻摇晃。

谢亦突然伸手调低空调风速。出风口的嗡鸣消失后，车厢里只剩下轮胎碾过沙石的细微声响。

祝伈发现她调整后视镜的动作像是慢镜头，连金属转轴都没发出半点声响。

当路昭在睡梦中无意识地翻身时，谢亦甚至提前松了油门让车速更平稳。

祝伈看着她的侧脸，突然明白这种沉默的体贴比任何话语都令人安心。

军用水壶被递过来时，谢亦特意用毯子裹住了金属表面。祝伈接过时，只听见水液晃动的轻微声响。

她抿了一口，发现水温刚好是实验室恒定的37度，不知是巧合，还是谢亦一直把水壶放在保温格里。

窗外，沙暴正在地平线上积聚。但在这个充满枪械与秘密的车厢里，此刻却安静得像一个与世隔绝的茧。

油箱警报声第三次响起时，谢亦终于踩下刹车。

车轮在沙地上擦出长长的痕迹，扬起一片昏黄的尘土。

前方五十米处，一座锈迹斑斑的加油站孤零零地立在荒漠边缘，霓虹灯牌缺了几个字母，只剩下“加 站”两个模糊的红字在暮色中闪烁。

路昭起身，他的机械义眼微微转动，扫描着四周。

“没有热源信号，但小心点，这地方看起来不太对劲。”（路昭）

谢亦没说话，只是轻轻解开安全带，手指在枪套上停留了一秒。

祝伈注意到她的目光扫过后视镜，远处的沙丘上，几只秃鹫正盘旋着，仿佛在等待什么。

“待在车里。”（谢亦）

谢亦的声音很轻，但不容反驳。

“如果听到枪声，立刻让路昭开车。”（谢亦）

祝伈下意识攥紧了安全带。

加油站破旧的玻璃窗后，隐约能看到货架倒塌的影子，地上散落着空罐头和碎玻璃。风卷起一张泛黄的报纸，上面印着模糊的黑白照片，标题已经褪色得看不清了。

谢亦下车时，车门只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她走路的姿势很放松，但祝伈能看到她右手始终没有离开腰侧。

加油枪的金属外壳在夕阳下泛着橘红色的光，像是一块烧红的铁。

突然，加油站的小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佝偻着背的老人慢吞吞地走出来，手里提着一盏油灯。他的脸藏在宽大的帽檐下，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要加油吗？ ”（老人）

谢亦的脚步顿了一下。祝伈看到她的手指微微收紧，但声音依然平稳。

“92号，加满。”（谢亦）

老人咯咯地笑了起来，油灯的光在他皱纹间跳动。

“最近来加油的人倒是多了。” （老人）

油枪插入油箱的瞬间，等了半天，对讲机突然传来路昭的一句。

“001，油表没动。”（路昭）

谢亦的手已经按在了枪上。老人却突然抬起头，帽檐下露出一双异常清亮的眼睛。

“别紧张，只是油泵有点旧了。”（老人）

他敲了敲加油机，油表指针猛地跳了起来。

风突然变大，卷起的沙子打在车身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好了。"（老人）

老人拔出油枪，声音突然变得清晰。

“继续往西走，别停留。 ”（老人）

谢亦递过几张皱巴巴的纸币，老人却摇摇头。

“不用了，一路平安。”（老人）

回到车上时，油箱显示已满。谢亦盯着仪表盘看了几秒，突然说。

"056，检查一下油品。" （谢亦）

路昭的机械指尖弹出采样针，插入油箱。三秒后，路昭表情放松下来。

“...是干净的92号。” （路昭）

引擎重新启动时，祝伈最后看了一眼后视镜。

加油站已经隐没在扬起的沙尘中，只有那盏油灯的光，还在暮色中明明灭灭，像是一颗不肯熄灭的星星。

“001，你猜他为什么还在这。”（路昭）

“他好像在等人。”（谢亦）

谢亦回想起刚刚老人半开的房门里放着谁的遗像。

老人坐在二楼的摇摇椅上，看着旁边摆放着的妻子的遗像。

“秋霞，我是不是快来陪你了。”（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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