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裂开的脆响惊飞梁上燕。阿巧踉跄跌倒,绣绷上的并蒂莲被扯断丝线,却见行凶者左脸疤痕如焦木盘曲,右眼蒙着渗血的纱布——正是卷宗里记载的“半面修罗”。
“凭什么?!”贼人被剑尖抵着咽喉逼至墙角,突然撕心裂肺地笑,“她扔了我的治伤药方!说我这张脸连给她提鞋都不配!”他怀里掉出半张泛黄的纸,边角绣着歪扭的“安”字,“我日日揣着这张羞辱,你懂什么?!”
谢今朝垂眸望着地上的碎镜,镜片里映着自己冷硬的下颌线。他知道这贼人原是江南有名的疡医,因救火毁容被东家逐出,却在卷宗批注里特意记下:其母临终前曾绣“平安”帕子,针脚与阿巧相似。
“孤不懂。”他忽然收剑,声音冷得像冻住的青铜,“但孤懂,这世上没有任何伤口,能成为你在他人身上划刀的理由。”袍袖翻卷间,金吾卫已从四面八方合围,月光在他腰间玉佩上碎成银鳞,“若伤痛可赦恶行,这人间早成修罗场。”
公堂的烛火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如同一柄横在混沌中的秤。七个受害的姑娘缩在屏风后,最小的秀儿攥着母亲的衣袖发抖,腕间红绳上还系着案发时扯下的贼人的衣角。
“抬起头。”谢今朝走下台阶,声音比案几上的青铜镇纸更沉。秀儿惊惶抬头,却见他解下自己的月白披风,轻轻盖在她单薄的肩上。披风上绣着的暗纹蟠龙在火光里若隐若现,却比任何金吾卫的甲胄都让人安心。
“诸位可知,”他指尖划过秀儿攥得发皱的帕子,
“西域有句谚语:
——‘月亮不因狼的嚎叫而失其洁,女子不因恶人的觊觎而损其光。’”
他转身时,衣摆带起的风掀动公案上的卷宗,露出里页用朱砂圈注的受害姑娘住址
,“美貌从不是罪证,藏在冠冕下的腌臢才是。”
堂外传来更夫打梆的声音,谢今朝忽然从袖中取出个锦囊,里头是七枚刻着莲花的银哨:“即日起,若遇险情,吹此哨。”他将银哨逐个放在姑娘们掌心,指腹掠过她们因惊恐而冰凉的指尖,“金吾卫会着便衣值守各坊,他们袖口绣着的,正是你们今日所见的并蒂莲。”
当贼人被拖出公堂时,谢今朝已回到案前批阅公文。我望着他垂眸时掩住的眼睫我正看得出神,忽见他偏头望来,凤眸里还凝着未化的霜雪,却在与我四目相对的刹那,眼尾微微弯了弯。
这一笑让我连着三日没睡好觉。
"沙枣,我是不是中邪了?"我揉着黄白团子的肚皮,看它在廊下追自己尾巴转圈。小胖狗呜咽着扑到我裙摆上,金铃铛随着动作叮咚乱响。
丞相爹爹路过庭院,见状直摇头:"捡来的幼崽,硬被你养成了球。"
""我捏着沙枣的胖脸给它看铜镜,"看你胖的,沙枣湿乎乎的鼻子蹭我的手
突然爹爹抚着胡须的手顿了顿:"阿潼,青儿前日又送家书来了。"他欲言又止地望着我脚踝的金铃,"太子殿下虽好,但储君之路......"
"知道啦!"我抱起沙枣就跑,假装没听见后半句。
采花贼一案告破后,我发现自己越来越频繁地想起谢今朝。想起他持剑时绷紧的下颌线,想起他为我系上金铃铛时微凉的指尖,甚至想起他训斥我时眼底那抹藏不住的关切。
这日清晨,我抱着圆滚滚的沙枣站在太子府外。小奶狗已经长成胖乎乎的一团,在我怀里不安分地扭动。
"殿下在书房。"侍卫见我来了,熟门熟路地引路。
推开雕花木门,谢今朝正伏案批阅奏折。晨光透过窗棂,在他眉骨投下细碎的阴影。听见响动,他头也不抬:"今日又是什么借口?"
"给你送狗啊。"我把沙枣往他案几上一放,小狗立刻在公文上踩出几朵梅花印。
他终于抬眼看我,凤眸里闪过一丝无奈:"丞相知道你把狗养成这样?"
"它自己贪吃。"我顺手拿起他手边的茶盏一饮而尽,唇齿间顿时盈满清冽的松针香,"今日陪我去西市吧,新开了家胡商酒肆。"
他笔下未停:"没空。"
"那我自己去。"我抱起狗作势要走,故意让金铃铛晃得叮当响,"听说他们有种西域烈酒,三杯就能放倒一头骆驼..."
笔尖在宣纸上洇开一团墨迹。谢今朝深吸一口气,搁下狼毫:"半个时辰。"
西市人声鼎沸。我捧着荔枝酒小口啜饮,谢今朝走在我身侧,时不时伸手挡开拥挤的人流。路过胭脂铺时,老板娘冲我挤眼睛:"小娘子好福气,郎君生得这般俊俏。"
我正想承认,却见谢今朝耳尖微红,快步走开了。
渐渐地,我养成了每日去太子府报到的习惯。有时带一壶新酿的青梅酒,有时揣几包街边买的蜜饯。谢今朝总是蹙眉说我胡闹,却又会在案几旁给我留个软垫。
这日我在他院里的梨花树下喝得微醺。春风拂过,雪白的花瓣落满衣襟。谢今朝走过来夺过酒壶:"多饮伤身。"
我借着酒劲凑近:"殿下这是关心我?"
他垂眸看我,长睫在眼下投出浅浅的影。半晌,忽然抬手拂落我发间的花瓣:"没有。"
"骗人。"我拽住他衣袖,"你明明..."
"莫惊春。"他突然正色,"你心悦我?"
酒意霎时醒了大半。我望进他深邃的凤眸,边关儿女的直率让我脱口而出:"是,我心悦你。"
他眼底似有冰雪消融,却又很快浮起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最终只是轻叹:"你醉了。
我松开手,酒意瞬间清醒大半:"边关儿女从不说违心话。"金铃铛随着后退的动作发出清脆声响,"殿下若无意,直说便是。"
"我利落转身,走出三步又回头:"明日不来找殿下了。"想了想又补充,"后日也不来。"
谢今朝的背影在暮色中凝成一道剪影,挺拔如松,孤寂如雪。
看他没反应我恼急扯下脚踝金铃掷向他胸口:"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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