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若生下二皇子当天,二皇子就由皇后宜修抱回了凤仪宫。
合宫无不赞叹皇后与荣妃果然是真正的姐妹。为了让刚刚生产的荣妃好好修养,皇后亲自照拂二皇子。有皇后抚养的这些时日,二皇子说是半个嫡子也不为过了。
二皇子不仅是有被皇后姨母抚养的运气。他仅过了一日,太后便下了懿旨,给二皇子赐名予渊。除了皇上有些遗憾没有先给二皇子取名,太后为自己喜爱的小孙子取名,谁也不会说闲话。
渊,是回旋的水,有深水之义,也饱含了太后对二皇子以后学识渊博的期望。其实太后更深的盼望,是希望这个带着朱家血脉的皇子潜龙在渊,长成后飞龙在天。
二皇子予渊出生后,唯一不太开心的是悫妃汤静言。本来宫中只有她诞育了一位皇子,悫妃汤静言母以子贵,可以依仗大皇子予漓在皇上面前颇有宠爱。她不太聪明,还侥幸的做着如果将来皇上一直没有别的皇子,她儿子就能理所当然继承帝位的美梦。
可是如今皇后的妹妹荣妃生下皇子,现在正养在皇后膝下有了半个嫡子的称呼,在众人眼里的身份一下越过了她所生的大皇子。她的予漓虽然居长,但娘家是没落侯府,大皇子予漓和家族的一切都背负在悫妃汤静言的恩宠上。
皇上的后宫新人辈出,九年时选进宫的新秀宫嫔有几个到现在都还没能侍寝,更遑论她自己这个侍奉皇上玄凌七年的老人。皇上已经不大宠幸她了,她这个母妃日渐失宠不要紧,有大皇子生母的名头也能堪堪留住体面。可是大皇子予漓要是没有父皇疼爱,在宫里就真的无足轻重。无人在意的皇子能不能平安长大都是一个问题。悫妃汤静言十分害怕,更加一心一意的守着大皇子予漓。
三月十三,颜若生产完的第三日,因为尚不能起身随意下地走动。
李修仪却在此时上门拜访了,循例来给颜若贺喜。
虽然颜若的二皇子予渊一出生就抱去凤仪宫,但能得皇后亲自抚养,已经有了半个嫡子的名分,这是二皇子予渊的福气。何况皇后又是二皇子予渊的亲姨母,一家子姐妹总不会苛待皇子的。所以低等嫔妃和宫人眼中的衍庆宫朱荣妃生育了皇子,前途不可限量。
因此衍庆宫日日门庭若市、热闹非凡。各宫都想着要来过一过情面,每日都有皇上一时兴起而宠爱的更衣采女过来给颜若请安道喜。
颜若正是需要修养身子的时候,懒怠用场面话儿应酬大大小小的嫔妃,借着太医安身修养的嘱咐一概推脱了不见。
不过总有避不了的,比如皇上玄凌的探望,还有端妃齐月宾和华贵嫔慕容世兰,悫妃和陆昭仪两批人结伴过来,都需要颜若出面一番客气。
颜若和李修仪素来能说得上几句话,算是淡如水的君子之交。正是有这一层关系在,胭脂才有此问。
颜若答应见李修仪,胭脂就请了人家进来。
颜若静静看着这个女子走到身前。李修仪一贯是柔美文静的,嫩柳色的浮纹吴罗宫装穿在她身上也盖不住消瘦的身躯,生机勃勃的绿都无法带给她注入活力,她缓步行来,眼里满是沉寂空旷。
“荣妃娘娘金安。”李修仪恭谨欠身。
见李修仪依旧是一副身体不太好的样子,颜若看见了,心中有一瞬的不忍,很快却刚硬了心肠。她对她做的事下的手是有愧良心,但这一切都是为了铲除碍事的存在。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没错。
或许是对既定之事不在意,颜若和李修仪说话,语气从容而随意:“女子生育不易,本宫产子后还需要好好养息,还算不上金安,或许得做完了月子才能恢复如初。修仪,本宫产后憔悴看着不太好,你现在的样子也不比本宫好多少。哎……你也是可惜。”
“臣妾好不好的,谁会在乎呢?”李修仪行过礼闷闷地坐在床前,眼神轻轻的看着躺在床上的颜若道:“恭喜荣妃娘娘生育二皇子,臣妾准备了两份礼,一份稍后送来衍庆宫,一份会送去凤仪宫。”
颜若点点头,“修仪破费了。”
李修仪道:“不破费,臣妾不祥之身,这些身外之物留着也是在库房里积灰,能被人用了去也好。”
“你真的很灰心呢,感觉如果是从前的你,不会说这样的话的。”
李修仪吸了吸鼻子,含着泪眼道:“是,臣妾灰心极了,更是绝望极了。其实臣妾本不该来打扰娘娘修养,可是臣妾一直放不下臣妾心中的疑问,特来请娘娘解惑。当初,欣贵嫔、您和臣妾咱们三个先后怀孕,一路养胎都是安安稳稳的。可是过了年后,一切都变了。臣妾不幸,意外滑倒流产了六个月的孩子,只能眼巴巴看着欣贵嫔和您平安生儿育女。欣贵嫔的是帝姬就不提了,荣妃娘娘,您不知道臣妾有多羡慕您。臣妾那个失去的孩子,人人都道它是个成了形的男胎。臣妾无福,孩子没有了,您福泽深厚,顺顺当当生了二皇子,来日不拘是从一品夫人还是正一品四妃,都对娘娘虚位相待。”
颜若摇摇头道:“本宫已经是妃位,更进一步对本宫而已并不重要,本宫只希望二皇子平平安安的长大罢了。”
李修仪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她饮泪哽咽:“臣妾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呢,臣妾也希望自己的孩子好好的。荣妃娘娘,臣妾很羡慕您,也好嫉妒啊,凭什么您和二皇子占尽了便宜!为什么只有您的孩子平安生下来了,而臣妾的孩子却无福睁开眼看看臣妾?臣妾失去孩子这几个月心里一直想,臣妾怀孕后一直好好的,到底臣妾是得罪了谁,臣妾的孩子才会没有了。”
来自李修仪的愤怒激动让颜若有一丝紧张,但是颜若硬是克制住了,顺着李修仪的思路去想:“修仪是怀疑有人害你?那么宫里关于你的传闻到底是怎么回事?本宫听说你将安胎药和生子秘方两种有几味药性冲突的汤药混着喝,然后在你摔倒那天,那种混合的药服了没能保住你的孩子。”
李修仪痛苦的说:“是,可是送药给臣妾的母家说了,这两种药一直喝着也不碍事。如果臣妾不意外滑倒,孩子就不会没了。”
颜若道:“修仪是怀疑,你当日摔倒,是有人故意路上做了手脚?”
李修仪道:“是,臣妾就是心里有这个疑影儿。而且臣妾悄悄查问了翠微宫至通明殿的宫人仆役,有人说,臣妾出事前您宫里的内侍和扫雪内侍在一处取暖。这也太巧了,您告诉臣妾一句实话,是不是您害了我?”
颜若愣了一愣,她是怎么做到几乎全对但又是全错的。李修仪的孩子是她害的,可却不是她的内侍来出手。
反向推测目的,李修仪这是想诈她呢!如果她做贼心虚,就这么招出来,如果李修仪闹到皇上玄凌面前,那颜若直接要完。
颜若绝不会让好不容易过上好日子的自己再度跌落尘埃,害都害了,她自己就没后悔过,最多愧疚时给你枉死的孩子上柱香念经超度。其余的就没有了。
颜若完全不虚,很有底气的拢着身上盖着的浅紫银线流彩苏缎棉被,半撑起身子指着李修仪,冠冕堂皇的生气道:“大胆,本宫能平安生下二皇子,是本宫一直安安分分的养胎,生怕出一点闪失,连累母子俱损。你没有本宫的小心翼翼,明知雪天路滑还出去晃悠。轿子出来意外你胎气动荡,你凭什么来污蔑本宫害了你?害人总该有个因果,本宫和你一向和睦,平白无故害你做什么?胭脂,她污蔑本宫害了她的孩子,好啊,本宫清者自清,怕什么呢,快找人去回了皇上皇后娘娘,好好查查李修仪的胎儿怎么没的,省的她看谁都像凶手,平白无故冤枉本宫。”
颜若骤然爬起来,身子微微有些摇晃。但是身旁守着的几位宫女又不是摆设,在颜若起身时,质明便紧紧靠过来给颜若扯了被子护住后背,又搭把手扶着颜若。
质明连忙扶稳了颜若,蹙了蹙眉头严厉道:“娘娘息怒,不要为着修仪主儿气着自己。修仪小主,奴婢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宫里的孩子难将养,皇后娘娘的皇子生下来没活到三岁,纯元皇后的小皇子产下就夭折了。我家娘娘的两位姐姐当时一位是正一品贵妃,一位是皇上的结发元后,如此位份尊贵都难以保全子嗣。到了娘娘这里,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耳提面命的要娘娘保重自身以及娘胎里的二皇子,哪里来的时间和心思浪费在您身上呢。”
李修仪听罢,轻轻“哦”了一声,神情黯然委顿,喃喃自语:“你那么理直气壮,想来没做过自然不怕问的。臣妾确是以小人之心揣度娘娘,抱歉,打扰您了。”
李修仪眼里盈满了泪水,连礼节都忘了,失态地哭着出去了。
“她真可怜。”颜若缓缓靠在床头,轻轻叹了一口气。
胭脂把杏红挑银线玉兰纹银狐披风披在颜若身上,轻声道:“娘娘可怜她,她却冒犯了您。都到了宫里了,有皇后和太后依靠,居然还有人给娘娘委屈受,娘娘忍得,奴婢忍不得。奴婢待会儿去将此事告知皇后娘娘,不能白白让娘娘受了这委屈。”
颜若转了转眼睛,低声叹道:“她才丧子,精神失常也是有的。无为着这一点小节责罚一个丧子的母亲。但是李修仪这般为子疯魔,胡言乱语的也伺候不好皇上了,你去见姐姐时问问姐姐,要不要指太医去给李修仪开些安神药安定心神。”
前面的话,颜若正常说,唯有安定心神四个字一字一字的吐出,胭脂瞬间会意,点头道:“奴婢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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