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汐（4）

地下室的霉味混着铁锈气息，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裹住姜盼。头顶的灯泡时不时闪烁，在潮湿的墙面上投下晃动的暗影。她数着墙面砖缝里的青苔，第七次尝试用发卡撬开铁门上的锁，金属与锁芯碰撞的细微声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咔嗒——"

铁门突然从外打开，裘文东倚着门框，苍白的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他手里捧着的托盘上，精致的法式甜点旁放着一盒碘伏棉签，绷带整齐地叠在角落。"老师在做什么？"他将托盘放在发霉的木桌上，"再这样折腾，手该受伤了。"

姜盼迅速将发卡藏在身后，身体下意识地往后缩。裘文东却不恼，只是慢条斯理地拆开绷带，露出已经结痂的手腕。新刻的"姜"字边缘还泛着红肿，他拿起棉签蘸取碘伏，递到她面前："帮我消毒，好不好？"

"你疯了！"姜盼别过脸，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厌恶，"放开我，不然我报警了！"

"报警？"裘文东轻笑出声，从口袋里掏出她的手机，屏幕碎裂的裂纹像蛛网般蔓延，"老师是说这个？昨晚你逃跑的时候，不小心摔碎了呢。"他突然逼近，温热的呼吸扫过她耳尖，"不过别担心，我给伯父伯母订了去夏威夷的机票，他们现在应该在飞机上。"

姜盼浑身发冷，猛地抬头："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要什么，老师应该很清楚。"裘文东握住她的手，将棉签塞进她掌心，"乖，给我上药。"他手腕上的血腥味混着雪松香水萦绕在鼻尖，姜盼颤抖着将棉签按在伤口上，却被他突然扣住手腕，"老师的手真软，比我想象中还要......"

"裘少，邱敏小姐来了电话。"门外传来黑衣人的声音。

裘文东皱眉，松开手时在她手腕上留下深红的指印："等我回来。"他离开前将地下室唯一的蜡烛点燃，火苗在风中摇曳，映得他的影子狰狞可怖。

姜盼等脚步声彻底消失，才跌坐在地。烛光下，她注意到墙角有块松动的砖块。费力挪开后，露出巴掌大的缝隙，月光从缝隙中漏进来，照在墙面上的刻痕上——那是前任囚禁者留下的倒计时，最后一道刻痕停在第三十七天。

"姜老师？"

微弱的呼唤从缝隙传来。姜盼屏住呼吸，听见贺阳虚弱的声音："我在隔壁......他们没杀我，只是打断了腿。"他咳嗽几声，声音带着血丝，"明天傍晚，运送食材的车会来，你想办法......"

"砰！"

铁门被踹开，裘文东浑身酒气地闯进来。他手里拎着的纸袋里，露出半瓶红酒和法式鹅肝。"老师，我给你带了礼物。"他踉跄着靠近，打翻了桌上的蜡烛。黑暗中，姜盼被他按在墙上，冰凉的红酒顺着她的脖颈流进衣领，"为什么总是躲着我？我对你不好吗？"

姜盼挣扎着偏头，鼻尖突然撞上他胸前的硬物。借着月光，她看清那是枚银杏叶形状的怀表，表盘内侧刻着"姜盼专属"的字样。记忆突然闪回，半年前她在古董店多看了两眼的怀表，此刻竟出现在这里。

"你早就盯上我了？"姜盼声音发颤。

"从你第一次给我上课就开始了。"裘文东的嘴唇贴着她的耳垂，"你站在讲台上说'爱是人类永恒的课题'时，我就知道，你只能属于我。"他扯开领带将她的双手绑在身后，红酒瓶在水泥地上滚动的声音格外清晰，"今晚，我们好好聊聊......"

就在这时，地下室的警报突然响起。刺耳的鸣笛声中，裘文东咒骂一声，抓起对讲机："怎么回事？"

"裘少！有警察包围疗养院！"

姜盼感觉身上的桎梏一松，裘文东慌乱中踢翻了红酒瓶。暗红色的液体在月光下蜿蜒，像极了贺阳受伤那天的血迹。少年转身时，她瞥见他西装内袋露出的枪柄，心脏猛地悬到嗓子眼。

"老师乖乖待着。"裘文东将她推进床底，"等我解决完这些麻烦，就带你离开。"他的指尖抚过她的脸颊，烛光在他眼底跳跃，映出疯狂与偏执交织的光芒，"这次，谁也别想分开我们。"

脚步声渐远后，姜盼从床底爬出。透过门缝，她看见走廊里慌乱的黑衣人，还有远处闪烁的警灯。突然，一只手从背后捂住她的嘴，她正要挣扎，听见贺阳沙哑的声音："是我......我带你出去。"

贺阳拄着自制的拐杖，身上的囚服沾满血迹。他带着姜盼避开巡逻的守卫，却在即将到达后门时，撞上迎面而来的邱敏。女人穿着黑色风衣，手里把玩着裘文东的铃铛，红唇勾起一抹冷笑："想跑？"

姜盼还未反应过来，邱敏已经举起手中的枪。千钧一发之际，贺阳猛地将她推开，子弹擦着他的肩膀飞过，在墙上留下焦黑的弹孔。"快走！"贺阳嘶吼着扑向邱敏，两人在地上扭打起来。

姜盼跌跌撞撞地跑出疗养院，雨不知何时下了起来。警车的红蓝灯光穿透雨幕，她看见戴着口罩的警察正在疏散人群，其中一个身影让她瞳孔骤缩——那是穿着警服的邬童，正举着枪警惕地观察四周。

"姜盼！"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裘文东的白衬衫被雨水浸透，额发紧贴着苍白的脸，手里的枪还在冒着烟。他的身后，邱敏倒在血泊中，贺阳不知去向。"跟我走。"少年伸手想要抓住她，却在触碰到她衣角的瞬间，被一道黑影扑倒。

邬童将裘文东死死按在地上，手铐发出清脆的声响："你被捕了。"他转头看向姜盼，眼神复杂，"你没事吧？"

姜盼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警笛声、雨声、裘文东的怒吼声在耳边交织，她低头看着掌心的银杏叶怀表，表盖内侧的刻字在雨水中模糊成一片。远处的闪电划破夜空，照亮疗养院斑驳的外墙，那里密密麻麻刻满了被囚禁者的绝望与挣扎，而她终于成为了少数逃出生天的幸运儿。

只是姜盼不知道，当她转身走向警车的那一刻，裘文东望着她的背影，嘴角缓缓勾起病态的笑意。这场始于课堂的追逐，在警灯闪烁的雨夜暂时画上句点，却在更深的黑暗中，悄然埋下了下一次纠缠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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