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汐（5）

警车的后座弥漫着潮湿的皮革气息，姜盼蜷缩在角落，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雨幕。邬童坐在副驾驶座，时不时回头看她，欲言又止。警笛声渐渐远去，疗养院的轮廓消失在雨雾中，可姜盼依然觉得脖颈发凉，仿佛还残留着裘文东掌心的温度。

"先送你去医院检查。"邬童终于开口，声音带着沙哑。他摘下警帽，露出额角新添的淤青，"抱歉，来晚了。"

姜盼摇摇头，喉间像卡着碎玻璃："你怎么会......"

"三个月前开始调查裘家的经济问题。"邬童从后视镜里看着她，眼神中藏着愧疚，"发现他父亲的公司涉嫌洗钱，没想到牵扯出这么多事。"他顿了顿，补充道，"贺阳在医院，脱离危险了。"

姜盼松了口气，靠向车窗。雨水顺着玻璃蜿蜒成河，将城市的霓虹搅成破碎的光斑。当警车停在医院门口时，她看见急诊室的灯光下，裘文东戴着手铐被警察押进另一辆警车。少年突然转头，隔着雨幕与她对视，嘴角扬起的弧度让她浑身发冷。

一周后，姜盼回到学校。心理系办公室的绿萝蔫了大半，她蹲下身给植物浇水，却在花盆底下摸到硬物。掏出来一看，是枚银杏叶形状的U盘，上面贴着便利贴："老师，别翻旧账。"

电脑屏幕亮起的瞬间，姜盼的手剧烈颤抖。视频里，贺阳被黑衣人按在地上毒打，裘文东倚着墙冷笑；邱敏与不知名的男人在仓库交易毒品；还有她父母在夏威夷度假的实时监控画面。最后一个文件夹的加密密码，是她的生日。

"姜老师？"

实习生小吴的声音突然响起。姜盼猛地合上电脑，掌心的冷汗浸湿了鼠标垫。小吴抱着教案站在门口，眼神好奇："楼下有位先生找您，说是您朋友。"

走廊尽头，邬童穿着便装，手里捧着一束蓝花楹。看见她的瞬间，他露出久违的笑容，只是眼底藏着化不开的阴霾："出院后一直联系不上你。"他将花递给她，"有些事，必须告诉你。"

咖啡厅的角落，邬童搅动着黑咖啡，杯壁凝着细小的水珠。"裘文东被关进去后，他父亲的势力开始反扑。"他压低声音，"警局里有内鬼，贺阳在医院又遭人暗杀，好在抢救及时。"

姜盼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所以呢？"

"裘家想用钱了事，上面压着不让深究。"邬童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里面是裘文东的精神鉴定报告，"他们找了顶级心理专家，想证明他有严重的偏执型人格障碍，为减刑做准备。"

窗外突然炸响惊雷，姜盼看着报告上"无刑事责任能力"的结论，只觉得荒谬。那天在地下室，裘文东眼中的算计与疯狂，分明比任何人都清醒。她正要开口，手机突然震动，陌生号码发来一条彩信——是她父母在酒店房间的照片，右下角的日期显示为"实时"。

"你该回家看看伯父伯母。"邬童注意到她的脸色，"我申请了保护令，但......"他欲言又止，"姜盼，裘文东在看守所很不安分。他一直在画你，满墙都是。"

深夜的公寓，姜盼将所有门窗锁死。茶几上摆着防身用的辣椒喷雾，电脑屏幕亮着未破解的加密文件夹。她试着输入裘文东的生日，界面突然弹出一段音频："老师，游戏才刚刚开始。"

刺耳的笑声中，姜盼听见铁链拖曳的声响。紧接着，是贺阳虚弱的声音："别相信......"通话戛然而止，屏幕自动黑屏。她慌乱地重启电脑，却发现所有文件都被加密，桌面只剩下一张新保存的照片——她在办公室拆U盘的背影，拍摄角度就在对面的高楼。

门铃突兀地响起。姜盼握着棒球棍靠近猫眼，看见穿快递制服的男人抱着巨大的纸箱。"姜小姐，您的快递。"男人的声音经过变声器处理。她刚打开门，纸箱里突然窜出黑影——是戴着项圈的蓝猫，项圈上挂着枚铃铛，与裘文东的一模一样。

与此同时，手机连续收到几十条短信，全是同一个地址：城南废弃游乐园。姜盼看着短信发送者的备注"你的信徒"，想起邬童说的满墙画像。她给手机充满电，将定位发给邬童，抓起外套出门。

游乐园的旋转木马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姜盼踩着枯叶靠近，听见机械齿轮转动的声音。突然，所有路灯亮起，照亮中央平台——那里立着巨大的相框，里面是她的照片，周围摆满燃烧的蜡烛。

"老师，你终于来了。"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姜盼转身，看见裘文东穿着病号服，手腕缠着绷带，身后跟着几个戴着面具的黑衣人。他手里的铃铛轻轻摇晃，声音在寂静的游乐园里回荡："这里像不像我们的婚礼现场？"

姜盼握紧口袋里的辣椒喷雾："你怎么出来的？"

"这重要吗？"裘文东笑着靠近，身后的旋转木马开始转动，"我送你的猫，喜欢吗？它叫盼盼，和你一样可爱。"他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老师，你为什么要反抗呢？我们明明这么般配。"

远处传来警笛声，邬童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裘文东，你被捕了！"

裘文东却不慌不忙，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知道为什么约你来这里吗？"他点燃相框周围的蜡烛，火焰瞬间窜起，"这里埋着二十公斤炸药，只要我按下遥控器......"他举起手中的装置，红色按钮在火光中格外醒目，"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姜盼感觉血液凝固在血管里。旋转木马的音乐声与警笛声交织，裘文东眼底的疯狂比火焰更炽热。她知道，这场噩梦，远没有结束。而她与裘文东之间的纠缠，早已在命运的齿轮下，化作解不开的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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