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初雪来得猝不及防，许悠年在美术教室打了个寒颤。窗玻璃上的冰花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她盯着画布上未完成的《雪夜》，忽然想起宋衿年说过："冷色调的画面需要一点暖光来平衡。"于是她拿起赭石色的画笔，在雪地里添了一盏路灯。

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宋衿年的来电。她慌忙擦了擦手上的颜料接起，听筒里传来沙沙的风雪声："悠年，你在画室吗？我在校门口......"话未说完便被电流声打断，她抓起围巾冲出门去，帆布鞋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

雪粒子打在脸上生疼，却比不上看见少年时的心悸。他站在路灯下，羽绒服帽子上落满雪花，手里的纸袋在风雪中微微颤动。许悠年跑近时，看见他睫毛上挂着冰晶，忽然想起去年写生时他画的雪国童话——原来童话里的王子，真的会在雪夜送来温暖。

"给你的......"宋衿年将纸袋塞进她怀里，手指触到她冰凉的指尖，慌忙缩回，"姜茶是温的，暖手宝......我提前焐过了。"许悠年低头看着纸袋，忽然想起上周闲聊时随口提过的生理期不适，原来他都记在心里。

美术教室的后门檐下，两人并排坐着喝姜茶。许悠年望着漫天飞雪，忽然想起看过的一部老电影："听说在初雪时遇见喜欢的人，就会永远在一起。"话出口才惊觉冒昧，耳尖瞬间滚烫。宋衿年却忽然转头，睫毛上的冰晶恰好落在她手背上："那我们算不算......提前预定了永远？"

平安夜前一周，许悠年发现了宋衿年的秘密。那天她帮他整理书桌，一张诊断单从草稿本里滑落："急性肠胃炎，建议规律饮食。"想起最近他总在课间往洗手间跑，袖口若隐若现的医用胶带，她攥着诊断单的手微微发抖。

当晚，她特意熬了小米粥，裹着厚厚的羽绒服站在他家门口。开门的瞬间，宋衿年眼底闪过慌乱，却在看见她鼻尖的薄霜时，伸手替她拂去头上的雪花："傻不傻，这么冷的天......"话未说完便被她打断："以后不准再吃泡面了，我会每天给你带便当。"

从那天起，宋衿年的课桌里多了个粉色保温盒。许悠年变着花样做清淡的菜式：香菇鸡肉粥、山药排骨汤、青菜瘦肉面。有次他偷偷跟着她去食堂，看见她踮脚和打菜阿姨说"少油少盐"，发梢上还沾着清晨的霜露，忽然觉得胸腔里涨满了温热的潮汐。

跨年那晚，两人在天台上放孔明灯。雪后的夜空澄明如洗，孔明灯的光映着许悠年冻红的脸："衿年，你许了什么愿？"他望着渐渐升空的灯盏，想起诊断单上她用铅笔写的小字"按时吃饭"，忽然伸手替她拢了拢围巾："我的愿望，已经握在手里了。"

许悠年抬头看他，却发现他耳尖红得比孔明灯还鲜艳。远处传来零点的钟声，她忽然想起初雪夜他说的"双星系统"，原来真正的爱情，不是彼此仰望，而是像两棵并肩的树，根须在地下缠绕，枝叶在风中相触。

雪又轻轻飘落，宋衿年望着她发间的雪花，忽然很想伸手触碰。但最终，他只是将自己的围巾又往她那边紧了紧："冷吗？"许悠年摇头，却将头轻轻靠在他肩上。远处的孔明灯已化作天际的一颗星，而她知道，有些东西，早已在彼此的生命里，悄悄埋下了永恒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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