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夜的红烛爆出灯花,映着苏锦棠执簪的指尖发颤。翡翠簪头没入陆珩左眼半寸时,他忽然攥住她手腕,血珠顺着簪身蜿蜒而下,在喜服上绽开朵朵墨梅。
"二十年前,溺死在护城河的盲女叫苏鸢。"陆珩右眼完好的瞳孔泛起血丝,"你每日经过的乱葬岗第三棵槐树下,埋着她的绣绷。"
苏锦棠瞳孔骤缩。五年前她正是从那棵槐树下挖出半块染血绣帕,帕上针法与母亲遗物如出一辙。此刻陆珩掌心旧疤突然崩裂,涌出的不是鲜血,而是泛着腐臭味的黑水——正是她生母临终前呕出的毒血。
窗外惊雷炸响,陆珩扯断喜床帷幔。褪去蟒纹袍的胸膛上,交错着三十六道鞭痕,每道疤痕都嵌着根银针。苏锦棠摸到第七道疤时,针尾突然弹出,针孔里渗出张人皮,人皮眉心点着粒朱砂痣,赫然是她失踪三年的阿姐!
"你每绣一片血帕,东厂就多一具忠臣尸首。"陆珩将人皮按在她唇上,腐臭味混着龙涎香灌入喉间,"上个月处斩的御史,临死前还攥着你绣的'岁寒三友'帕子。"
苏锦棠呕出黑血,血中浮出粒金蚕蛊。蛊虫爬过她腕间守宫砂时,陆珩左眼突然传来剧痛——那簪子竟是他幼时为救盲女,从自己眼眶生生剜出的长命锁所化!
十年前,陆珩还不是东厂掌印。那日他偷了义父的令牌去天牢,看见襁褓中的女婴被按在斩首台上。仵作苏明礼浑身是血地爬过来,将绣着"棠"字的襁褓塞进他怀中:"求公子给小女留个全尸……"
刽子手的刀落下时,陆珩射出三根银针。针上淬着苗疆蛊毒,能让尸体七日不腐。他抱着女婴逃到乱葬岗,用盲绣针法在她眼周刺了四十九针——正是当年救盲女时,老道姑传他的"锁魂术"。
"你每刺一针,就替她背一道杀孽。"老道姑的警告犹在耳畔。此刻苏锦棠的银针正悬在他眉心,针尖淬着与当年相同的蛊毒。陆珩突然抓住她的手刺入心口,金蚕蛊顺着血洞钻进他心脏,女婴记忆如潮水涌来。
苏锦棠看见阿姐抱着襁褓中的自己逃难,看见父亲被诬陷通敌时咬破指尖写下血书,更看见陆珩如何将血书塞进翡翠簪,又如何在她满月那日,亲手将长命锁熔成簪头。
"你阿姐没死。"陆珩咳出蛊虫残肢,"她现在叫玉腰奴,是教坊司最红的舞姬。"
子时三刻,教坊司传来琵琶声。苏锦棠蒙着眼被推上高台,丝绢下是三十六根银丝。丝那头坐着当朝首辅,只要她弹错一个音,阿姐的脑袋就会滚进玉盘。
陆珩坐在阴影里把玩翡翠簪,簪头暗格弹出张人皮鼓面。鼓声响起时,苏锦棠指尖渗出血珠——这正是当年陆珩训练她的法子,用盲绣针法在鼓面上绣往生咒,每绣破一处,就有一人魂飞魄散。
"苏姑娘可知,这台上曾躺过多少忠臣之后?"首辅突然捏碎酒杯。碎片嵌入苏锦棠小腿,她想起父亲验尸时总念叨的"铁骨银针",原来不是验尸工具,而是东厂折磨人的刑具。
陆珩突然甩出锁链缠住首辅脖颈,锁链尽头挂着的长命锁叮当作响。苏锦棠趁机割断银丝,阿姐的琵琶弦应声而断。在首辅的怒吼声中,她看见陆珩左眼涌出黑水,水中浮着半块胎发未剃的头皮——正是她满月时被剪下的那绺胎发!
雨夜,陆珩背着苏锦棠逃往乱葬岗。她伤口渗出的血引来无数蛊虫,每只蛊虫背上都刻着"陆"字。五年前她就是被这种蛊虫咬伤,才在义庄醒来时忘记前尘。
"义父在你血里下了子母蛊。"陆珩划开手腕喂她喝血,"我每月十五替你引蛊,代价是替他杀十二个忠臣。"
苏锦棠突然咬住他脖颈,齿间淬着盲绣针。针入血肉的刹那,她看见陆珩记忆深处有个雨夜:少年抱着襁褓跪在苏家门前,门内传来仵作夫妇的争吵声。原来父亲早知陆珩身份,却故意放走他,只为替女儿留条生路。
"你阿姐的守宫砂,是我用你心头血点的。"陆珩咳出蛊王,"东厂需要纯阴之女炼长生蛊,你满月那日,我剜眼取血时,你母亲正吞金自尽。"
苏锦棠的银簪刺入他后颈,簪尾弹出的暗格里滚出颗金丹。金丹入喉的瞬间,她腕间守宫砂突然变成血色曼陀罗——这正是东厂控制死士的标记,而陆珩,是唯一能替她解蛊的人。
天亮时,他们到了苏家老宅。枯井里浮着具女尸,眉心朱砂痣与阿姐一模一样。苏锦棠正要打捞,陆珩突然将她推进井中。井水灌入耳鼻的刹那,她看见井壁刻满盲绣针法,最深处藏着半块虎符。
"这是你父亲留给你的退路。"陆珩的声音从水面传来,"虎符能调十万南疆兵,但需以陆氏血脉为祭。"
苏锦棠摸到虎符的瞬间,井水突然沸腾。无数蛊虫从陆珩伤口涌出,在他身后拼成个"陆"字。她终于明白,陆珩每月十五消失,是去南疆祭坛替她挡天雷。
"义父给我种了噬心蛊。"陆珩割开胸膛取出金蚕蛊王,"每替你挡一道雷,蛊虫就长大一分。今日是最后一道,要么你杀了我,要么……"
他的话被苏锦棠的吻堵住。她将虎符按进他心口,井壁突然裂开条密道。密道尽头是间绣坊,满墙挂着血色帕子,每张帕角都绣着"陆珩"二字。
三年后,京城开了家"锁魂绣庄"。掌柜的是个独眼女子,专绣往生帕。有传闻说,她绣的帕子能召来亡魂,但需以心头血为引。
这日来了个戴翡翠簪的客人,簪头暗格嵌着半块长命锁。苏锦棠绣到第三针时,银针突然断裂——正是当年陆珩剜眼时用的那根。
"东厂已除,虎符也物归原主。"客人摘下面具,左眼缠着绣帕,"如今我只想知道,当年你埋在槐树下的长命锁,究竟刻着谁的生辰?"
苏锦棠割破指尖,在帕上绣出最后一针。血帕腾空而起,化作漫天血雨。雨幕中走来道人影,玄衣染血,眉眼如初见时温柔。
"这次换我背债。"陆珩将虎符按进心口,往生咒从他唇齿间溢出,"你绣的每片血帕,都是我通敌的罪证。"
苏锦棠突然笑中带泪,她摸到他后颈新添的疤——正是她当年刺簪的位置。原来往生咒从来不是超度,而是将两人的魂魄,永远锁在绣针起落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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