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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生所里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味道,池兰兰的脚踝在煤油灯下泛着不自然的红肿。宋正诚戴着老花镜凑近观察,灰白的眉毛突然抖了抖。
"你这孩子..."他转头看向抱臂倚在门框的周京云,"当年跟着老爷子学接骨时,连野猪踩断的腿都能接,这会儿倒装起外行?"
周京云的手指在军绿色外套上敲了敲,阴影里的轮廓忽然绷紧。池兰兰敏锐地捕捉到他喉结的滑动,像是有人用刀尖抵住了他的咽喉。
"四叔。"这声称呼冷得像深井里的石头,"早说过那些事不必再提。"
宋正诚叹着气从药柜取出红花油,玻璃瓶在木桌上磕出清脆的响。池兰兰的视线在两人之间逡巡,突然想起今早村口晒太阳的老人们闲聊——周家那个当兵的小子,三年前从南边回来时,抬着口钉死的樟木箱。
"忍着点。"宋正诚沾满药油的手突然发力,池兰兰疼得抓住长凳边缘。指甲缝里嵌着的鸭绒毛簌簌飘落,在昏黄的光晕里像碎了的蒲公英。
门外传来陆风大咧咧的喊声:"云哥!鸭子都挂灶房梁上了!"话音未落,年轻人莽撞的身影就撞开了半掩的木门。看到池兰兰白得泛光的脚腕,他手里的搪瓷缸"咣当"砸在地上,红糖水在泥地上洇出暗红的花。
周京云弯腰拾起缸子,金属军牌从领口滑出,在池兰兰眼前晃出一道银弧。她突然发现那上面刻着的不是常见的五角星,而是个模糊的蛇形图腾。
"石溪村往西二十里有个温泉。"周京云将军牌塞回衣领,转身时带起一阵裹挟着硝烟味的风,"每天热敷半小时,三天就能下地。"
池兰兰数着口袋里剩下的毛票,目光扫过墙角竹篓里的干辣椒:"宋大夫,您这有没有八角桂皮?"见老人愣神,她笑着指向门外,"我想做麻辣鸭货。"
陆风突然活过来似的蹦到跟前:"我知道黑市!明天就带你去..."话音被周京云冷冽的眼刀斩断,年轻人缩着脖子退到阴影里,却还偷偷朝池兰兰眨眼。
夜色漫上来时,周京云推着那辆改装自行车送她回家。后座铁盒子随颠簸发出金属碰撞声,池兰兰数着里面至少有七种不同尺寸的扳手。路过晒谷场,她忽然开口:"你改装的?"
"战场上拆过坦克。"周京云的声音混在晚风里,"转业时偷藏了个轴承。"
池兰兰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铁盒边缘的焊疤,突然摸到几道凹凸的刻痕。就着月光辨认,竟是串英文编号——TS-117。她想起曾在父亲书房见过的外军装备图鉴,心跳突然快了两拍。
村口老槐树下,周京云停住脚步。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细长,堪堪触到池兰兰的布鞋尖。"明天开始,"他递来块叠成方块的蓝手帕,"早晚各热敷一次。"
帕子带着体温,角落绣着褪色的红五星。池兰兰刚要道谢,远处突然传来刺耳的口哨声。三个醉醺醺的身影晃过来,为首的脸上有道蜈蚣似的疤。
"这不是池家捡回来的..."疤脸男人喷着酒气凑近,突然看清周京云军装上的领章,后半句生生咽了回去。月光照在那枚青铜色的领章上,隐约可见盘踞的龙纹。
周京云向前半步,池兰兰闻到他身上泛起淡淡的铁锈味。那是她在纺织厂处理次品布时,常年浸染在指甲缝里的味道——新鲜血渍干涸后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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