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逾白说着说着,声音就哽咽了。她死死攥着那支银簪,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来。晨光透过医馆的雕花木门,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萧清晏怔住了。他看见她发红的鼻尖,看见她紧咬的下唇,看见她握着簪子微微发抖的手指。向来从容的"银发仙医"突然慌了神,手足无措地抬起袖子,却又不敢贸然替她擦泪。
"云姑娘......"他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在下知错了。"
云逾白猛地抬头,一滴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滑落:"你又这么说!"她胡乱抹了把脸,银簪在掌心硌出深深的印子,"在山上是这样,现在又是这样......"
街上的行人纷纷侧目。有人认出了萧清晏,惊得倒吸凉气——那个传说中清冷如谪仙的萧太医,此刻正被个姑娘当街训得低头认错,还小心翼翼地去勾人家的衣袖!
"真的不会了。"萧清晏轻轻拉住她的袖角,像犯错的学生在向夫子保证,"以后......"他忽然压低声音,"以后都听云姑娘的。"
这句话不知哪里触动了云逾白,她"噗嗤"一声破涕为笑,眼泪还挂在睫毛上:"你说的啊!"她伸出小拇指,"拉钩!"
萧清晏看着伸到眼前的手指,茫然地眨了眨眼。
"哎呀,这样!"云逾白直接抓过他的手,强行勾住他的小指晃了晃,"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她突然凑近,凶巴巴地补充,"要是再犯,我就......我就把青竹带走,让你一个人孤零零的!"
躲在药摊后面的青竹一个激灵,差点打翻旁边的药罐。
萧清晏望着近在咫尺的明媚笑脸,忽然觉得心尖像是被什么轻轻挠了一下。他郑重点头:"好。"
阳光忽然明亮起来,照得那支银簪闪闪发光。云逾白这才发现簪头的花苞其实是个精巧的机关,轻轻一碰就会绽放成盛开的栀子花,花心还嵌着颗晶莹的露珠似的宝石。
"这......"她惊讶地睁大眼睛。
萧清晏微微偏过头,银发垂落遮住泛红的耳尖:"想着......云姑娘喜欢会动的东西。"
远处传来青竹的咳嗽声,似乎在提醒什么。云逾白这才发现他们已经站在大街上被人围观了好一会儿。她脸一热,赶紧把簪子往发髻上一插:"走、走吧!说好要给你买新衣服的!"
她伸手去扶萧清晏,却被他轻轻避开。正在疑惑,只见他解下自己的外袍,仔细地披在她肩上:"风大。"
那件带着药香的外袍裹住她单薄的身躯,云逾白突然觉得,这支会开花的银簪,或许比那五十两银子还要珍贵千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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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衣店门口,云逾白刚要迈步进去,却被萧清晏轻轻拉住。
"其实......"他银色的睫毛低垂,"在下不缺银两。"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块玉牌,上面赫然刻着"太医院"三个鎏金大字。
云逾白瞪大眼睛:"你......"
"萧仙医!"衣店掌柜眼尖,立刻满脸堆笑地迎出来,"您要的云纹锦缎刚到货,还有那套......"话说到一半突然看见萧清晏警告的眼神,赶紧改口,"这位姑娘是......"
云逾白双手叉腰,气鼓鼓地瞪着萧清晏:"所以你能用最好的药,却故意不用?"
萧清晏难得露出窘迫的神色:"在下只是......"
"只是什么?想看我着急?"云逾白眼眶又红了,转身就要走,"亏我还......"
"云姑娘!"萧清晏情急之下抓住她的手腕,"是因为......"他声音越来越低,"姑娘照顾在下的样子......很好看。"
云逾白猛地转身,差点撞进他怀里。阳光透过店前的槐树,在两人之间洒下晃动的光斑。
"师父!"青竹突然从人群中挤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太子、太子派人往咱们院子去了!说要、说要接云姑娘回去完婚!"
萧清晏的手无声收紧,云逾白感觉腕间传来微微的颤抖。街角已经传来官兵铠甲碰撞的声响。
"先离开这里。"萧清晏迅速恢复镇定,袖中滑出几枚银针,"青竹,带云姑娘从后门走。"
云逾白却反手握住他的手指:"一起走。"她眼睛亮得惊人,"你答应过要听我的,记得吗?"
萧清晏怔了怔,突然轻笑出声:"好。"他指尖轻弹,银针击灭街边灯笼制造混乱,借着人群骚动带她隐入小巷。
青竹小跑着跟上,听见自家师父低声对云姑娘说:"先回山上采药的小屋避一避。"顿了顿,又补充,"那里...有给你备的新衣裳。"
云逾白在巷子转角处回头,发间的栀子花簪在阳光下晃了晃:"萧清晏,你该不会——"
"当心台阶。"他自然地扶住她的手肘,银发垂落遮住泛红的耳尖。
云逾白突然停下脚步,拽住了萧清晏的衣袖。巷子里的风卷着槐花掠过她的发梢,那双明亮的眼睛里盛满了倔强。
"等等,"她松开他的袖子,转而正了正自己发间的银簪,"我们为什么要跑?"手指轻轻抚过簪头的栀子花,"我又没做错事。"
萧清晏的脚步顿住了。远处官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的银发在风中微微扬起。
"云姑娘..."
"来,"她突然转身靠在巷子的砖墙上,阳光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趁他们还没到,你给我讲讲——"嘴角扬起狡黠的弧度,"在你们眼里,云逾白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萧清晏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的银针:"云家嫡女...不喜诗书,最厌药石。"他的目光落在她沾着灶灰的衣角,"常言宁可食毒菇,不饮苦药"云家嫡女...骄纵任性,目中无人。"顿了顿,目光落在她沾了灶灰的鼻尖上,"最讨厌药味,从不肯踏进医馆半步。"
"哈!"云逾白笑出声,突然凑近他,"那她现在肯定气疯了——"故意深吸一口气,"你身上全是药香呢!"
萧清晏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
"太子殿下到!"巷口传来一声高喝。
楚凌霄策马而来,玄色衣袍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他盯着云逾白发间的银簪,冷笑一声:"看来萧太医的'医者仁心',都用在本宫未婚妻身上了?"
云逾白非但不躲,反而上前一步:"太子殿下。"她仰起头,任由阳光洒满整张脸庞,"您确定要娶一个'宁可食毒菇,不饮苦药'的姑娘吗?"
楚凌霄眯起眼睛:"云逾白,你..."
"我变啦!"她突然转身,一把抓住萧清晏的手腕举起来,"这位萧太医可以作证——"眼睛弯成月牙,"我现在能面不改色喝下最苦的药!"
萧清晏被她拽得一个踉跄,银发扫过她带笑的脸颊。他望着近在咫尺的明媚笑颜,忽然想起那碗被她煮糊的药膳——确实,苦得惊人。
楚凌霄的脸色阴晴不定。忽然有侍卫急匆匆跑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好,很好。"他猛地勒紧缰绳,"三日后大婚,本宫倒要看看..."目光在银簪上停留一瞬,"你能'变'到什么程度。"
待马蹄声远去,云逾白长舒一口气,这才发现还抓着萧清晏的手腕。她慌忙松开,却听见他轻声问:
"为何不逃?"
"因为..."她歪着头想了想,突然踮起脚把银簪重新簪好,"我想尝尝御膳房的菜呀!"转身往巷子外跑去,又回头冲他眨眨眼,"再说了,不是有你这位'仙医'在嘛!"
萧清晏站在原地,看着阳光追着她的背影跑远。袖中的医案滑落在地——那上面清清楚楚记载着:云氏逾白,丁酉年误食毒菇,幸得太医萧清晏救治。
而那年救人的小太医,如今正望着巷口晃动的栀子花簪,轻轻收紧了手中的银针袋。
云逾白突然转身,双手背在身后蹦跳到楚凌霄马前,仰起脸笑得灿烂:"我跟你回宫呀!"
楚凌霄握缰绳的手一紧,玄色衣袖上的金线蟒纹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哦?方才不是还要逃?"
"谁说要逃了?"她踮起脚拍了拍马脖子,惊得那匹乌云踏雪直喷响鼻,"我就是想尝尝御膳房的八宝鸭——听说要炖三天三夜呢!"
萧清晏的银发突然被风吹得遮住了眼睛。他刚要开口,就听见云逾白清脆的声音继续道:
"不过先说好!"她竖起一根手指在楚凌霄面前晃了晃,"明天我还要去醉仙楼当值的,你可不能把我关在宫里。"突然压低声音,"要是害我丢了工作......"指了指身后沉默的萧清晏,"我就天天往你茶里加黄连!"
楚凌霄的脸色顿时变得精彩纷呈。几个侍卫憋笑憋得肩膀直抖——谁不知道太子殿下最怕苦药?
"云逾白!"楚凌霄的鞭子"啪"地抽在马鞍上,"你以为这是菜市场讨价还价?"
"那不然呢?"她突然从袖中掏出个油纸包,"尝尝?刚在厨艺大赛上多做的龙井虾仁。"香气飘出来的瞬间,连马儿都忍不住低头嗅了嗅。
楚凌霄盯着递到眼前的虾仁,突然俯身扣住她的手腕:"跟本宫回宫。"声音却莫名低了几分,"...御厨随你差遣。"
云逾白转头冲萧清晏眨眨眼:"萧太医记得明天来醉仙楼复诊啊!"故意晃了晃手腕上的玉镯——那是刚才趁机从楚凌霄腰间顺来的,"诊金就用这个抵啦!"
萧清晏望着她被拽上马背还不住挥手的身影,袖中的银针不知何时已收了起来。春风掠过巷子,卷起地上那页医案——恰好露出"云氏逾白,丁酉年偷食御膳房八宝鸭被烫伤"的记录。
青竹小声嘀咕:"师父,云姑娘这算是......"
"嗯。"萧清晏弯腰拾起医案,唇角微扬,"还是老毛病。"
云逾白坐在马背上,被颠得七荤八素,终于忍不住揪住楚凌霄的衣袖抗议:"喂!你不是尊贵的太子殿下吗?怎么连辆马车都没有?这马背硌得我屁股都要裂成八瓣了!"
楚凌霄被她拽得衣袖发皱,额角青筋直跳:"放肆!本宫向来..."
"向来喜欢吃苦是吧?"云逾白翻了个白眼,突然灵机一动,"啊我知道了——"她故意拖长声调,"该不会是因为...你晕马车?"
"胡言乱语!"楚凌霄猛地勒住缰绳,乌云踏雪前蹄高高扬起。云逾白惊呼一声,整个人往后仰去,却被一只有力的手臂牢牢箍住腰肢。
温热的气息喷在她耳畔:"再胡说八道,本宫就把你扔下去。"
云逾白却突然笑出声,指尖戳了戳他紧绷的手臂肌肉:"骗人~你明明抱得这么紧。"眼珠一转,"要不我们打个赌?要是等会到宫门口你吐了..."
"闭嘴!"楚凌霄忍无可忍地扬鞭策马,却不着痕迹地放慢了速度。春风掠过两人交叠的衣袖,吹起她发间那支摇摇欲坠的银簪。
后方侍卫们面面相觑——他们殿下平日最恨与人共乘,今日怎么...
云逾白突然"哎呀"一声,抬手将发间那支银簪拔了下来,在楚凌霄眼前晃了晃:"差点就掉了!还好我反应快!"她指尖轻抚过簪头的栀子花,花瓣上还沾着几缕自己的发丝。
楚凌霄垂眸瞥了一眼,冷哼一声:"掉了正好,宫里有的是更好的。"
"才不要呢!"云逾白立刻把簪子往怀里一揣,像护食的小动物,"这可是..."她突然顿住,眼珠转了转,"这可是我花大价钱买的!"
马匹正好踏过一块石子,颠簸间楚凌霄的手臂又收紧几分。他忽然压低声音:"萧清晏给的?"
云逾白眨眨眼,故意把簪子往他眼前又凑近几分:"你闻闻,还有药香呢~"簪尖几乎要戳到楚凌霄高挺的鼻梁,"怎么样?我们萧太医眼光不错吧?"
楚凌霄脸色一黑,突然扬鞭加速。云逾白猝不及防往后一仰,慌忙抓住他的前襟,银簪"叮"地一声掉在两人之间的马鞍上。
"喂!你..."她刚要抗议,却见楚凌霄俯身捡起簪子,修长的手指拂过花瓣上细微的划痕。
"旧了。"他淡淡道,却在她伸手来抢时突然将簪子举高,"宫里有金匠。"
云逾白扑了个空,气得去掰他的手指:"还给我!"整个人几乎趴在他手臂上,"这是定情...啊不是,这是定...定..."
"定什么?"楚凌霄眯起眼睛,簪尖在阳光下闪着危险的光。
"定、定岗证物!"她急中生智,"醉仙楼后厨的定岗信物!没了这个我明天怎么上工?"
楚凌霄突然冷笑一声,手腕一翻竟把簪子插回了她散乱的发间。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耳垂,激得云逾白一个激灵。
"明日,"他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你哪儿也去不了。"
远处宫门缓缓开启,云逾白摸着发间的簪子,突然发现楚凌霄的耳根红得厉害——不知是气的,还是被夕阳染的。
云逾白气鼓鼓地揪住楚凌霄的衣襟,仰着脸瞪他:"堂堂太子殿下,竟然说话不算话!刚才不是答应让我去醉仙楼上工的吗?"她手指戳着他胸口绣的金线蟒纹,"出尔反尔,小心我告诉全京城的老百姓!"
楚凌霄被她戳得眉头直跳,突然一把扣住她作乱的手腕:"本宫何时答应过?"他俯身逼近,龙涎香的气息笼罩下来,"倒是你——"目光扫过她发间的银簪,"偷藏男子信物,该当何罪?"
马儿恰好踏过宫门槛,云逾白趁机往后一仰,险些滑下马背。楚凌霄手臂一紧,将她牢牢箍在怀中。
"哎哟!"她故意夸张地叫唤,"太子殿下这是要谋杀未来太子妃啊?"感觉到揽在腰间的手臂一僵,立刻狡黠地眨眨眼,"我要是摔残了,明天更去不了醉仙楼咯~"
楚凌霄突然勒马停在一株盛开的海棠树下。花瓣纷扬落下,有几片沾在她乱糟糟的发间。
"云逾白,"他声音罕见地带了丝无奈,"你究竟..."
"我饿了!"她突然打断,指着不远处飘来香味的宫殿,"那是御膳房对不对?"说着就要往下跳,"我要吃翡翠虾饺!"
楚凌霄一把将人捞回来,终于忍无可忍地喝道:"来人!备轿!"低头瞪着她得意洋洋的小脸,咬牙切齿道:"吃完立刻回东宫!"
云逾白把玩着银簪,笑得像只偷腥的猫:"那明天..."
"休想!"
"那我今晚就溜出去!"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侍卫们低着头,肩膀抖得像风中的树叶。谁也没看见,太子殿下转身时,唇角那抹几不可见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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