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巳时,云逾白踏着满地碎金般的阳光晃进御花园,发髻随意绾着,簪了朵新鲜摘下的木槿花。她本想找萧清晏商量躲《女诫》的法子,却在九曲回廊转角处,撞上一抹月白色身影。
“姑娘小心。”温润嗓音裹挟着淡淡药香袭来,云逾白抬头,正对上一双琥珀色眼眸。眼前男子银发如雪,绣着暗纹的月白衣衫松松垮在肩头,苍白的指尖还握着一卷医书,只是瞧着弱不禁风,偏偏笑起来如三月春风,“可是迷了路?”
“三王爷?”云逾白眨眨眼,她穿越数月,早听闻这位体弱多病的皇室贵胄深居简出。此刻见真人,倒比传闻中更像幅水墨画,“我在等……”话未说完,远处传来急促脚步声。
楚凌霄提着《女诫》气势汹汹而来,瞥见三王爷与云逾白并肩而立,脚步陡然顿住。他死死盯着三王爷搭在云逾白肩上的手——方才对方为防她跌倒,顺手扶了一把,此刻却成了点燃火药桶的火星。
“老三,把手拿开!”楚凌霄几步冲上前,玄色衣袍带起一阵风。三王爷慢条斯理收回手,指尖轻叩医书封面:“太子殿下这是何意?本王不过是见太子妃险些崴脚。”他转向云逾白,眼角含笑,“太子妃可要试试本王新得的膏药?专治跌打损伤。”
云逾白噗嗤笑出声,故意往三王爷身边凑了凑:“好啊!比起某人只会拿《女诫》吓唬人,还是三王爷贴心。”她挑衅地冲楚凌霄挑眉,却没注意到三王爷眼底闪过一抹兴味。
“云逾白!”楚凌霄涨红了脸,刚要发作,萧清晏手持油纸伞从花树后转出,银发束着玉冠,药箱上还沾着晨露:“太子妃,该换药了。”他不着痕迹隔开两人,目光扫过三王爷,“王爷气色不佳,可是旧疾又犯了?”
三王爷轻咳两声,掏出帕子掩住唇角:“劳萧大人挂心。”他忽然握住云逾白手腕,指尖微凉,“倒是太子妃,脉搏虚浮,定是昨夜淋雨所致。”说罢,从袖中摸出颗碧色药丸,“此药滋阴补气,太子妃若不嫌弃……”
“她不准吃!”楚凌霄和萧清晏异口同声。云逾白被三人来回拉扯,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她猛地跳开,从腰间摸出枚铜钱抛向空中:“别吵了!听天由命——正面我吃,反面你们都闭嘴!”
铜钱落地,却是立在石缝间。三王爷俯身拾起,指尖轻轻摩挲钱币:“看来天意让我与太子妃再叙。”他突然凑近,压低声音道,“城西暗巷新开了家杂耍铺子,明日寅时三刻,太子妃可有兴趣?”
云逾白眼睛一亮,还未答话,楚凌霄已将她拽到身后:“老三!你又想带她胡闹?”萧清晏则默默取出银针,目光警惕:“王爷既懂医理,应知太子妃体质特殊。”
三王爷轻笑出声,银发在风中扬起:“放心,本王定会护她周全。”他将铜钱塞进云逾白掌心,转身离去,衣摆扫过楚凌霄时,压低声音道,“太子殿下,强扭的瓜不甜,可有些瓜,慢慢捂也能熟。”
待三王爷身影消失,云逾白盯着手中铜钱,突然大笑起来:“好玩!太好玩了!”她冲楚凌霄晃了晃钱,“明日寅时,记得帮我打掩护!”说罢,拉着萧清晏往药庐跑,只留下楚凌霄攥着《女诫》呆立原地,书页被捏得簌簌作响。
而转角处,三王爷倚着朱红廊柱,望着掌心残留的温度轻笑。他身后的暗卫单膝跪地:“王爷,为何突然接近太子妃?”
“你不觉得,”三王爷把玩着医书,眼中闪过狡黠,“这只小野猫,比太医院的千年老参有趣多了?”夜色渐浓,他望着云逾白离去的方向,喃喃自语,“更何况……有些棋局,该落新子了。”
寅时三刻,云逾白裹着件灰扑扑的斗篷,猫着腰从狗洞钻了出来。月光洒在她发梢,映得那双眼睛亮晶晶的,满是期待。刚站直身子,就见三王爷倚在墙边,银发束着简单的布条,月白衣衫换成了粗布短打,手里还拎着两串糖葫芦。
“太子妃好雅兴。”三王爷递过糖葫芦,琥珀色的眼眸弯成月牙,“特意绕远路买的,山楂裹着麦芽糖,甜得很。”
云逾白接过糖葫芦咬了一口,酸甜的滋味在口中散开:“三王爷扮成这样,倒像个街头小贩。”她上下打量着他,忽然凑近,“不过这身打扮,倒比平日里看着精神多了。”
两人并肩往城西走去,夜色中的街道安静得只听得见脚步声。三王爷时不时轻咳两声,却始终面带笑意,耐心听云逾白讲着现代的趣事。当听到过山车和摩天轮时,他微微挑眉:“听起来倒是惊险又有趣,可惜本王无缘一见。”
说话间,两人已到杂耍铺子。里头灯火通明,吆喝声、叫好声此起彼伏。三王爷寻了个角落坐下,还贴心地给云逾白垫了个软枕。台上,魔术师正变着戏法,将手帕瞬间变成白鸽,引得众人阵阵惊呼。
云逾白看得入迷,兴奋地拍着手,全然没注意到三王爷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他唇角噙着温柔的笑,苍白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茶杯,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厉。
突然,外头传来马蹄声。云逾白心里“咯噔”一下,转头看向三王爷:“该不会是……”
“太子殿下的气息,隔着三条街都能闻到。”三王爷轻笑一声,不慌不忙地掏出枚香囊,“早有准备。”他将香囊递给云逾白,香气瞬间弥漫开来,盖住了她身上的龙涎香。
门“砰”的一声被踹开,楚凌霄黑着脸闯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同样面色阴沉的萧清晏。两人扫视一圈,目光在云逾白身上顿住。云逾白心里发虚,却还是硬着头皮咬了口糖葫芦:“好巧啊,你们也来看杂耍?”
楚凌霄大步上前,一把将她拽起来:“云逾白!谁准你乱跑的?”他身上带着浓重的怒气,却在瞥见她手里的糖葫芦时,动作一顿。
萧清晏则盯着三王爷,银眸微眯:“王爷好算计,用凝神香掩盖太子妃的气息。”
三王爷不紧不慢地起身,优雅地行了个礼:“让太子殿下和萧大人见笑了。本王只是见太子妃闷在宫里无聊,带她出来解解闷。”他轻咳两声,苍白的脸上泛起病态的红晕,“若殿下觉得不妥,本王甘愿受罚。”
云逾白见他这副弱不禁风的样子,立刻站出来打圆场:“是我求三王爷带我来的!再说了,我又不是笼子里的鸟,总不能一辈子关在宫里吧?”她气鼓鼓地瞪着楚凌霄,“你要是再这样,我……我就天天跑出来!”
楚凌霄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最终只能咬牙切齿道:“回去再收拾你!”他一把将云逾白扛在肩上,不顾她的挣扎,大步往外走。
萧清晏临走前,深深看了三王爷一眼,眼中满是警告。三王爷微笑着目送他们离开,直到马车消失在夜色中,才收起笑容,眼底闪过一抹冷光:“太子妃……真是颗有趣的棋子。”他轻抚过方才云逾白坐过的位置,低声呢喃,“这场棋局,越来越有意思了。”
马车颠簸着往东宫驶去,云逾白被楚凌霄按在膝头,脑袋随着晃动磕在他胸口,震得他胸前旧疤隐隐作痛。“楚凌霄!你放我下来!”她挣扎着捶打他的手臂,发间木槿花被蹭掉,歪歪扭扭卡在楚凌霄的腰带间。
“现在知道怕了?”楚凌霄攥住她的手腕,喉结滚动着咽下怒意,“和老三私奔到杂耍铺子,当本宫是死的?”他话音未落,萧清晏突然伸手扯开马车帘,月光漏进来,映出他银眸里翻涌的暗潮。
“殿下,三王爷的人跟着马车绕了三条街。”萧清晏将枚沾着朱砂的暗器拍在车板上,“这是方才在街角截获的,上面刻着三王府徽记。”
云逾白猛地抬头,撞进楚凌霄骤然收紧的瞳孔。记忆里三王爷温润的笑容与暗器上的寒光重叠,她突然想起他抚着医书时,指腹若有若无的老茧——分明是常年握剑留下的痕迹。
“停车!”楚凌霄猛地掀开车帘,玄色衣袍猎猎作响。他将云逾白塞给萧清晏,腰间软剑出鞘:“送她回宫,若有闪失……”话音被夜风吹散时,他已消失在巷口阴影里。
萧清晏揽着僵硬的云逾白,指尖擦过她后颈时突然顿住。他扯开她衣领,露出一片淡红的印记,形状恰似三王爷今日佩戴的袖扣。“他对你做了什么?”银针不知何时已抵在云逾白喉间,萧清晏声音发颤,“那枚凝神香里……掺了摄魂散。”
云逾白只觉后颈发烫,记忆突然变得模糊。她想起三王爷递来糖葫芦时,袖口滑落的半幅图腾,与楚凌霄书房密档里记载的“逆党徽记”如出一辙。冷汗顺着脊背滑下,她抓住萧清晏的手腕:“他说要带我去看……”话未说完,马车突然剧烈摇晃,七八个黑衣人破窗而入。
萧清晏将云逾白护在身后,银针如暴雨般射出。血腥味弥漫车厢时,他忽然踉跄着单膝跪地,银眸泛起诡异的紫色——是三王爷早就在他药箱里下的“蚀心蛊”发作了。云逾白抄起柳叶刀挡在他身前,刀刃却在月光下折射出熟悉的寒光——刀柄刻着的并蒂莲,正是三王府的暗纹。
“原来从一开始……”云逾白的声音混着呜咽,“你们都在骗我!”她挥刀砍向最近的黑衣人,却在转身时对上楚凌霄通红的眼。他浑身浴血立在车顶,手里攥着半截染血的银发——正是三王爷的。
“云逾白,闭眼!”楚凌霄的怒吼穿透夜色。云逾白本能地闭上眼,却听见利刃入肉的闷响,还有温热的液体溅在脸上。再睁眼时,楚凌霄已将她死死护在怀里,后背插着三支淬毒的弩箭,而萧清晏正颤抖着将最后一根银针扎进自己心口,强行压制蛊毒。
“谁准你……”楚凌霄咳出鲜血,染红梅衣,“谁准你为了那个骗子……”他的声音越来越弱,却仍固执地擦去她脸上的血污,“说好了……要罚你抄《女诫》一辈子……”
云逾白抱着逐渐冰冷的身躯,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远处传来马蹄声,三王爷骑着白马现身,银发无风自动,苍白的脸上挂着温柔的笑,仿佛今晚的厮杀只是一场闹剧。“太子妃受惊了。”他伸手要拉她,却在触及她通红的眼眶时顿住,“看来,是本王……操之过急了。”
萧清晏突然暴起,银针直取三王爷咽喉。却见三王爷轻笑一声,袖中飞出金线缠住银针,反手一扯,将萧清晏拽到马前。“萧大人果然忠心。”他俯身捏住萧清晏的下巴,“可惜,这蚀心蛊的解药……”他转头望向云逾白,琥珀色眼眸泛起幽光,“在太子妃身上。”
云逾白浑身血液几乎凝固,低头看着自己掌心不知何时浮现的暗红纹路,那纹路正以诡异的速度沿着手腕蔓延。三王爷翻身下马,步步逼近,金线在月光下泛着冷芒:“太子妃可知,你体内的‘九转还魂蛊’,与萧大人的‘蚀心蛊’本就是一对?”
萧清晏瞳孔骤缩,猛地挣扎着要站起,却被金线勒得咳出鲜血:“你......你早就将蛊虫种在太子妃身上?”
三王爷抬手轻抚云逾白脸颊,指尖擦过她泪痕时微微发颤:“当年她为救我坠入悬崖,我只能用这法子延续她的性命。”他突然攥住云逾白手腕,语气森冷,“可她却忘了我,忘了我们说好要一起颠覆这江山!”
楚凌霄的尸体在一旁静静躺着,云逾白突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抄起地上软剑刺向三王爷。三王爷侧身避开,金线却如灵蛇般缠住她脖颈:“逾白,看看清楚,谁才是你的仇人!”他袖中甩出一卷密档,摊开竟是楚凌霄亲笔的灭门令——上面赫然写着当年云家满门抄斩的命令。
“不可能......”云逾白浑身发抖,泪水模糊了视线,“他不会......”
“不会?”三王爷突然扯开衣襟,心口狰狞的疤痕与楚凌霄的如出一辙,“当年他一箭射向你,是我替你挡下!他怕云家功高震主,便伪造通敌书信!”他猛地将云逾白按在楚凌霄尸体旁,“睁开眼看看,你心心念念的太子,才是害你家破人亡的刽子手!”
萧清晏突然暴起,拼着最后力气用银针钉住三王爷穴位:“太子妃快走!去......去我药庐!第二格暗格里有......”话未说完,金线穿透他胸膛,鲜血溅在云逾白脸上。她望着萧清晏缓缓倒下的身影,突然发出一阵癫狂的大笑。
“好,好个局......”她缓缓站起,掌心蛊纹已爬至心口,“既然你们都想让我入局,那我便陪你们玩玩!”她俯身拾起楚凌霄的软剑,剑尖挑起三王爷下巴,“不过在此之前,三王爷是不是该把解药交出来?”
三王爷盯着她眼中燃烧的恨意,忽然笑出声,咳出的血滴在她手背:“不愧是我看中的人......”他伸手抚上她脸颊,“可惜,这蛊虫本就是以血为引,唯一的‘解药’......”他突然吻上她嘴角,在她震惊中咬破她嘴唇,“就是让你彻底变成蛊母!”
剧痛从心口炸开,云逾白眼前一片血红。恍惚间,她听见远处传来宫墙崩塌的轰鸣,而三王爷的声音在耳边回荡:“欢迎来到,属于我们的棋局......”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夜幕时,东宫废墟上,一个浑身浴血的身影缓缓站起,手中软剑泛着冷光——曾经的云逾白已死,从今往后,只有搅动风云的“蛊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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