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梨的指尖在纸条上摩挲,铅笔字迹的凹痕刮着指腹。铁线莲的花瓣还粘在纸面上,被晚风吹得轻轻颤动。她弯腰捡起掉落的镊子,金属尖端在暮色中闪过一道冷光。
"三千次日落..."她念出声的时候,后院藤架的影子正斜切过脚背。新到的野蔷薇躺在水槽里,刺尖还挂着运输时的水珠。镊子夹住纸条背面那根刺的瞬间,花店门铃突然响起。
江淮的暗房里,红光像融化的蜡液般黏在墙上。显影盘中的液体泛起细密气泡,他盯着自己颤抖的右手——水面倒影里,五指扭曲成怪异的藤蔓状。门铃的余音还在耳膜上震动,最新冲洗的照片在绳子上轻轻摇晃,棠梨仰头躲避喷壶水花的瞬间被定格成二十四个连续画面。
"有人吗?"前厅传来快递员的喊声。江淮的膝盖撞到工作台,三瓶显影剂齐齐翻倒。深棕色液体漫过相纸边缘时,他正用身体挡住照片墙。1987年产的徕卡相机突然从架子上坠落,快门在撞击地面时自动释放,闪光灯照亮了墙角——那里钉着按月份分类的棠梨生活照,最近一张拍摄于昨天清晨六点,她踮脚给花店招牌换灯泡的侧影被晨雾晕染得模糊。
棠梨的镊子突然打滑。野蔷薇的刺扎进食指指腹时,血珠正好滴在"太阳碎在睫毛上"的"碎"字。铅笔石墨遇到血液的瞬间,字迹像被灼烧般变成暗红色,笔画边缘渗出细小的毛刺。她倒吸一口气,纸条从指间飘落,沾血的棱角在水泥地上刮出淡红痕迹。
暗房里的江淮猛地扯下工作服。前厅玻璃柜台上,漏网的照片静静躺着——十七岁的棠梨站在高中教学楼前,胸牌上的日期清晰可辨:2019年5月17日。他的指甲陷入掌心,这个日期像生锈的刀片般刮过神经。门铃又响,这次带着不耐烦的节奏。
花店后院的棠梨把染血的纸条按在围裙上。太阳已经完全沉到藤架后方,野蔷薇的影子爬上她的小腿。当她用酒精棉球擦拭伤口时,刺痛感突然沿着手臂窜向后颈——水槽里的野蔷薇不知何时少了一枝。
暗房的红灯下,江淮的瞳孔缩成针尖大小。他盯着掌心不知何时出现的细小红点,一根野蔷薇的刺正嵌在生命线中央。前厅的快递单被穿堂风吹起,露出收件人栏里"棠梨"两个字,墨迹新鲜得像是刚写上去的。
棠梨锁上收银台暗格时,金属碰撞声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染血的纸条躺在记账本和镇静剂药瓶之间,铅笔字迹的血渍已经凝固成褐色的痂。她转身去关后门,发现门槛缝隙里卡着半张照片——画面上是今早的自己,正在给野蔷薇修剪枝叶,而取景框边缘,黑色风衣的一角像乌鸦翅膀般突兀地闯入。
暗房的排风扇突然停转。在黑暗里摸索着打开备用电源,却碰倒了标着"5月17日复查"的药瓶。白色药片滚过照片墙时,他看见十七岁的棠梨在笑,校服裙摆被风吹起的弧度,和今天下午她扯开被野蔷薇勾住的裙摆时一模一样。
花店前门的风铃无风自动。棠梨捏着那半张照片站在柜台前,酒精棉球从指间掉落。野蔷薇的刺还扎在指尖,麻木感已经蔓延到手腕。后院的藤架突然剧烈摇晃,没有猫,也没有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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