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暗房里的到影

暗房的红光像渗血的纱布裹住每一寸空气。江淮把掌心伤口凑近安全灯，三道平行划痕正渗出淡黄色组织液——和昨天冲洗的棠梨病房照片里，她手腕上的输液针孔痕迹完全重合。工作台上散落的氯硝西泮药片突然开始震动，显影盘里本应静止的照片像被无形的手搅动，棠梨浇花的笑脸逐渐溶解，取而代之的是苍白的天花板和心电图仪。

　　"这不可能......"江淮的指甲掐进掌心伤口，疼痛却让显影液中的画面更清晰。心电图波纹突然变成野蔷薇的藤蔓，顺着相纸边缘爬出细小的红丝。他抓起镊子想夹走那些红丝，金属尖端却穿过画面戳进自己的拇指——血珠滴在病房照片的日期栏上，2023年5月17日的数字像被灼烧般卷曲起来。

　　照片墙突然发出细碎的爆裂声。标记着"初遇纪念日"的相框玻璃自行炸开，碎片在红光中悬浮成钟表的形状。江淮踉跄后退时撞翻药架，白色药片滚过满地照片，每一粒都粘着张缩小版的病房快照。他抓起最近的相纸，上面棠梨插花的侧脸突然转向镜头，嘴唇开合着说出一串无声的数字：5-1-7。

　　暗房角落的老式徕卡相机突然自动过片。江淮转头时，取景框里映出自己背后——黑色风衣的衣角正从照片墙边缘缓缓飘落，和今早棠梨花店监控画面里那个模糊人影一模一样。他的太阳穴突突跳动，相机快门在他眼前自动压下，闪光灯照亮了墙上从未注意过的细节：所有"棠梨"的照片里，都有一小块相同的医院窗框反光。

　　"你究竟在哪里？"江淮撕下三张不同年份的照片平铺在工作台。2019年棠梨高中毕业照的领结，2021年花店开张照的围裙系法，2023年病房里无力垂落的手指——三张照片里都戴着同样的银色素圈戒指。他的呼吸凝滞在喉咙里，这枚戒指此刻正锁在他抽屉深处的绒盒中，从未送出去过。

　　显影盘突然沸腾。江淮伸手去捞正在溶解的照片，指尖却穿过液体触到冰凉的金属栏杆——病床护栏的触感真实得令他缩回手臂。盘中的液体迅速蒸发，露出底部清晰的医院地砖花纹，一块被磨得发亮的反光处倒映出他惊恐的脸，和半张写着"仁和医院精神科"的探视证。

　　药瓶从架子上滚落，砸碎了这诡异的镜像。江淮跪在地上摸索碎片，却发现每一块玻璃都映出不同的场景：自己举着相机躲在高中走廊的消防栓后，自己站在花店对面的电话亭里调整长焦镜头，自己穿着黑风衣在病房窗前拉紧窗帘......最后一块碎片里，棠梨植物人状态的身体连着呼吸机，床头日历显示今天是2023年5月17日。

　　"今天是我们相识四周年......"江淮的拳头砸向地面，玻璃碴刺进指关节时，满墙照片突然同时发出撕裂声。无数个"棠梨"从相纸里伸出手，苍白指尖划过他的脸颊。暗房的安全灯开始频闪，在明灭的间隙里，他看见真实世界的片段：医生递给他镇静剂的药片，母亲哭着撕掉棠梨的照片，父亲把相机锁进保险柜......

　　排风扇的轰鸣中，江淮抓起整瓶显影剂浇在照片墙上。化学药剂顺着"棠梨们"的笑脸腐蚀出焦黑的痕迹，却在流到某张照片时突然变成鲜红色——那是张被刻意藏起来的合影，真实的他穿着病号服，真实的棠梨穿着白大褂，胸牌上写着"仁和医院实习护士"。照片右下角的日期戳清晰得刺眼：2019.05.17。

　　暗房的门铃突然响起。江淮转身时碰倒了备用电源，黑暗中有冰凉的手指握住他的手腕。最后的光亮里，他看见显影盘中的液体凝成一行字："你从没问过我是不是真的花店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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