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把最后一个纸箱堆在墙角时,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新搬的公寓里弥漫着灰尘和木质家具的气味,他扯开胶带的动作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摄影集从箱子里滑出来时带出一张照片,轻飘飘地落在他沾着灰尘的运动鞋上。
照片边缘泛着不自然的黄,像是被人反复摩挲过。他弯腰的动作突然僵住——画面里棠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背后是医院特有的磨砂玻璃隔断。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手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那些光线突然变得锋利起来。
"这不对..."他的指甲无意识刮擦着照片右下角的日期。2018年4月,那时候他们明明应该在花房初遇。记忆里棠梨围着鹅黄色的围裙,发梢沾着雏菊的花粉,而这张照片上的病房背景清晰得令人窒息。
雨滴开始砸在窗玻璃上。江淮抓起钥匙时碰倒了咖啡杯,褐色的液体在照片表面晕开,病床栏杆的倒影在液体里扭曲变形。电梯镜面映出他苍白的嘴唇,指纹识别三次才成功启动车子。
雨水在挡风玻璃上汇成细流,雨刷器机械的声响中,后视镜里他的瞳孔不断收缩。医院停车场空荡荡的,他的球鞋踩在水洼里,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裤脚。消毒水的气味从自动门里涌出来,像一堵无形的墙。
三楼的走廊长得没有尽头。307病房门上的观察窗透出冷色调的光,江淮的呼吸在玻璃上蒙了层白雾。透过那层雾气,他看见各种管线像蛛网般缠绕在病床上,心电监护仪的绿光在昏暗里格外刺眼。
输液管在棠梨苍白的手腕上蜿蜒,她的睫毛在氧气面罩投下的阴影里一动不动。江淮的指尖刚碰到门把手,身后传来工作鞋摩擦地胶的声响。
"滚出去!"棠父的扳手砸在消防栓上,金属碰撞的巨响在走廊回荡。老人机修厂制服上的油渍蹭在江淮领口,混合着雨水和铁锈的味道。"五年了..."棠父的声音像砂纸摩擦着耳膜,"你还要把她害得多惨才够?"
江淮的后背撞上护士站的台面,病历夹哗啦啦散落一地。棠母的珍珠发卡从盘发中崩落,在地砖上弹跳着滚远。"那天是校庆..."她攥着丈夫的手臂,指甲陷进工装布料,"梨梨看见卡车冲过来的时候,你站在路中间发呆..."
走廊的荧光灯管突然频闪起来。江淮的相机从肩带滑脱,取景框在瓷砖上裂成蛛网状。碎裂的镜片反射出无数个扭曲的画面——刺眼的车灯、飞扬的百褶裙边、自己空荡荡的双手根本没有相机。真实的记忆像玻璃碴子扎进太阳穴,他跪在地上干呕,喉间泛起血腥味。
暴雨拍打着走廊尽头的窗户。护士蹲下来递过一本蓝布面日记本,袖口沾着碘伏的痕迹。"她每天都会写,"护士的声音混在雨声里,"最后一页夹着东西。"
日记本扉页的钢笔字被雨水晕开,那句话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就算用谎言保护自己,也要留一扇看见真相的窗。"江淮的指腹擦过纸页边缘,那里有神经科医生的名片,烫金字体在应急灯下微微反光。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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