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镜中血字

江淮被困在环形镜屋中，四周镜面不断渗出鲜血，血滴在江淮脚边炸开，形成第六个箭头。这些暗红色标记以不同速度凝固，第三个箭头边缘还保持着液态光泽，而第一个已经完全干涸成褐色的痂。通风管里的黏液正腐蚀着他的后颈，火辣辣的疼，但真正让江淮僵在原地的，是镜中三十七个自己黑洞洞的枪口。

　　"凝血时间。"他盯着第三个箭头的液态边缘，喉结滚动。高中生物竞赛的记忆突然闪回——凝血酶原时间测定，国际标准化比值。这些箭头的凝固速度不是随机的，它们在传递信息。

　　塑料拖鞋摩擦金属的声音从竖井上方逼近。江淮扯下病号服袖子缠住手掌，猛地拍向最近的血箭头。血浆在压力下飞溅，十七号镜面突然映出完全不同的画面——父亲的白大褂下摆扫过监控摄像头，胸卡上的"江"字被血迹遮住半边。

　　"操！"江淮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他抡起输液架砸向中央镜面，钢化玻璃爆裂的瞬间，所有镜像的枪管同时喷出火舌。

　　没有子弹。只有漫天飞舞的玻璃渣突然悬停在半空，组成一行带血丝的悬浮文字：他们也在骗你。

　　通风管口又坠下一滴黏液，这次落在江淮的手背上。皮肉灼烧的滋滋声中，他注意到自己皮肤下泛着不自然的金属光泽。医疗舱的警报声突然拔高，显示屏上的脑电波图案炸成雪花点，而角落里始终闪烁的时间——03:17——突然跳转为红色。

　　"凝血酶浓度对应摩斯电码。"江淮用手术刀划开掌心，新鲜血液滴在最近的血箭头上。箭头立即加速凝固，指向消防柜的方向。第三个镜面在这时延迟了半秒才模仿他的动作，倒影里的江淮正用消防斧劈向自己的太阳穴。

　　真正的江淮已经冲到消防柜前。斧刃砍进柜门的瞬间，整面镜子突然泛起水波纹，露出后面藏着的显像管电视。1980年代的老式屏幕闪烁两下，播放起一段跳帧的监控录像。

　　画面里，棠梨被三个穿防护服的人按在教室课桌上。她的校服领口扯开了，露出锁骨下方月牙形的淤青——和照片里一模一样的形状。但最让江淮窒息的是，监控角落显示的时间是2014年5月18日，而他的记忆里，那天他们明明在紫藤花架下......

　　"记忆嫁接进度87%"的提示框突然弹出，盖住了棠梨挣扎的画面。电视发出刺耳的电流声，切换成另一段录像：父亲正在某份文件上签字，镜头拉远露出《A组记忆覆盖协议》的标题。穿着蓝条纹病号服的少年躺在手术台上，而隔壁舱体里，十五岁的棠梨正在捶打观察窗。

　　江淮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顺着掌纹滴在消防斧柄上，斧刃突然映出双重影像——现在的自己，和病床上那个蓝条纹病号服的少年。他们的嘴唇同步翕动："那些阳光下的相遇......全是你们编的？"

　　通风管传来金属变形的呻吟。追捕者已经下到竖井中部，塑料拖鞋踩在生锈梯级上的声音像某种节拍器。江淮抡起消防斧砸向电视，显像管爆裂的瞬间，所有镜面突然集体转向，露出背后密密麻麻的光纤导管。这些银色细管在天花板汇聚，连接着七个标有字母的医疗舱投影仪。

　　A1-3的投影仪正在播放江淮记忆里的"初遇"：阳光透过紫藤花架，棠梨踮脚去够最高处的花穗。但画面右下角，分明有半个被虚化的人影——穿白大褂的父亲正在调整某个设备参数。

　　"***的！"江淮的斧头砍进A组投影仪，火花四溅中，B2-7号投影仪自动启动。这段录像里的棠梨被绑在电击床上，而监控日期显示这是他们"初遇"的第二天。她的嘴唇干裂出血，却对着镜头一字一顿地说："江淮，别相信他们给你看的——"

　　尖锐的警报声吞没了后半句话。通风管口突然坠落大团黏液，腐蚀掉整块地砖。江淮踉跄后退时，某块镜面碎片擦过他的脸颊，倒映出后颈被腐蚀的皮肤下，隐约露出的"A1-3"钢印。

　　塑料拖鞋声已到竖井底部。江淮抓起手术刀划向自己的后颈，刀刃与金属层摩擦出蓝色火花。剧痛中，高三化学课的片段突然清晰浮现——强碱灼伤应该用弱酸中和。他撞翻器械台，一瓶醋酸正好滚到手边。

　　黏液腐蚀的嘶嘶声里，镜屋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所有镜像停止动作，集体转向某个方向。江淮顺着它们的视线看去，消防柜后的墙壁正在渗血，液体顺着砖缝组成新的箭头，指向地面突然出现的暗门。

　　暗门下传来断续的呼救声。有时是成年棠梨的沙哑嗓音，有时又变成高中时代清亮的声线。江淮用斧头撬开暗门时，医疗舱突然播放最后一段录像：父亲将注射器刺入棠梨的后颈，而监控画面外，有个声音在说："A组记忆覆盖完成后，立即启动B组对照实验。"

　　阶梯上布满血手印。诡异的是，这些手印同时呈现成年人和少女的尺寸，某些台阶甚至重叠着两种掌纹。江淮跳进暗门的瞬间，听见头顶传来追捕者沉重的落地声。最后映入眼帘的，是镜屋天花板突然亮起的七个红色光点，排列成北斗七星形状。

　　暗门在头顶自动闭合。黑暗中有冰凉的手指突然抓住江淮的手腕，触感既像医疗器械的金属臂，又像少女颤抖的指尖。阶梯下方，多重回声的呼救声突然变得清晰：

　　"江淮......快想起来......那天在化学实验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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