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金属皮肤

江淮跌入暗门的瞬间，耳边呼啸的风声突然消失。他滚落在坚硬的地面上，后背撞上一堆金属器械，发出刺耳的碰撞声。手电筒从口袋里滑出，在水泥地上滚了几圈，光斑扫过布满灰尘的墙壁。

　　"操......"他撑起身体，手掌按在碎玻璃上，却感觉不到疼痛。后颈的金属层正在发烫，像一块烧红的烙铁嵌在皮肉里。

　　手电筒的光停在一面墙上。江淮的呼吸凝滞了——整面墙贴满照片，从泛黄的老照片到崭新的彩色打印，时间跨度至少有七年。每张照片里都有他和棠梨。

　　最上面那张是高中毕业照，棠梨站在第三排，锁骨处的月牙形淤青清晰可见。旁边贴着他们在花店门口的合影，棠梨捧着一束向日葵，笑容灿烂。但江淮的指尖颤抖着划过照片边缘——日期显示这张照片拍摄于2019年6月，可他的记忆里，他们明明是在2021年才重逢的。

　　"这不可能......"

　　暗门上方传来黏液腐蚀金属的嘶嘶声。追捕者正在突破入口，塑料拖鞋摩擦梯级的声音越来越近。江淮抓起手电筒继续扫视墙面，光束停在一张监控截图前：父亲穿着白大褂，正将注射器刺入一个少年的后颈。截图角落标着"A1-3号实验体，记忆覆盖阶段3"。

　　后颈的金属层突然剧烈灼烧起来。剧痛中，江淮眼前闪过零碎的画面：父亲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金属融合剂需要加强剂量......记忆嫁接必须完全覆盖......"手术台的无影灯刺得他睁不开眼，针头刺入脊椎的冰冷触感......

　　"啊！"他跪倒在地，手电筒滚到墙角。黑暗中有电子设备启动的嗡嗡声，天花板的应急灯突然亮起，照亮了整个地下室。

　　这不是普通的储藏间，而是一个小型实验室。中央的操作台上摆放着十几台显示器，其中三台正在播放实时监控：棠梨被绑在一张电击床上，身体随着电流的通过不断抽搐。监控日期显示是今天，时间03:28。

　　江淮扑向操作台，屏幕上的弹窗突然跳出来：「记忆覆盖完成度92%」。键盘旁边放着一个录音机，红色指示灯闪烁。他按下播放键，棠梨沙哑的声音立刻充满整个房间：

　　"江淮，你的皮肤会出卖你......当银色覆盖全身时，你就永远找不到真实了......他们给你看的都是......"录音突然中断，取而代之的是电流杂音。

　　暗门处的腐蚀声越来越响，一块金属板掉落在地，溅起银色液体。江淮抓起手术刀，毫不犹豫地划开左臂。鲜血滴在键盘上——不是纯粹的红色，而是混杂着银色微粒的诡异液体。

　　终端屏幕突然闪烁，所有监控画面消失，取而代之是一份加密文件：「A1-3号实验体原始记忆存取协议」。文件自动展开，父亲的手记呈现在眼前：

　　「原始记忆储存在海马体未被污染区域，这是拯救棠梨的唯一钥匙。当银色覆盖度超过95%时，记忆嫁接将不可逆。关键记忆节点：2014年5月18日化学实验室，储物柜第三格......」

　　整个实验室突然震动起来。墙缝中渗出银色液体，像有生命的触手般向江淮脚边蔓延。他后退时撞翻了试剂架，一瓶醋酸滚到脚边。后颈的金属层接触到醋酸蒸汽，立刻发出嘶嘶的腐蚀声。

　　剧痛中，高中化学课的记忆突然清晰浮现：棠梨踮脚去够储物柜顶层的试剂瓶，阳光透过窗户在她锁骨处投下月牙形的光斑......

　　"储物柜第三格......"江淮喃喃自语，抬头看向监控。画面里的棠梨突然停止抽搐，嘴唇缓慢开合。即使没有声音，他也读懂了那个口型："化学教室......"

　　天花板传来金属撕裂的巨响。追捕者终于突破暗门，一团银色黏液从洞口坠落，在地面形成人形轮廓。实验室的震动加剧，墙皮大块剥落，露出后面密密麻麻的光纤导管。

　　江淮抓起醋酸瓶砸向最近的银色触手。液体接触的瞬间，整面墙的显示器同时爆炸，火花四溅中，最后一块屏幕闪现出父亲的身影——他站在某个控制台前，手指悬停在一个红色按钮上方。

　　"江淮......快跑......"棠梨的声音突然从四面八方传来，既像录音又像实时通讯，"他们要启动最终覆盖......"

　　银色液体已经漫到膝盖高度。江淮挣扎着向实验室另一端移动，那里有一扇生锈的铁门。后颈的金属层正在扩散，银色的脉络顺着手臂血管清晰可见。

　　铁门被踹开的瞬间，江淮回头看了一眼。追捕者完全从黏液形态凝聚成人形，塑料拖鞋踩在银色液体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它的脸逐渐清晰——那是一张和江淮一模一样的脸，只是皮肤完全由银色金属构成。

　　"记忆......必须统一......"追捕者发出机械合成的声音，举起右手。那只手开始变形，延伸出一把锋利的银色刀刃。

　　江淮冲进铁门后的走廊，身后传来液体急速流动的声音。走廊尽头有一扇标着"化学实验室"的门，门上的小窗透出微弱的蓝光。

　　他的手指刚碰到门把手，整条走廊突然倾斜。银色液体从天花板裂缝中瀑布般倾泻而下，瞬间填满了半个走廊。追捕者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塑料拖鞋的声音混合着金属摩擦声。

　　"2014年5月18日......"江淮默念着这个日期，撞开化学实验室的门。房间中央的实验台上，一个少女被束缚带固定着，锁骨处的月牙形淤青在蓝光下格外显眼。

　　"棠梨？"

　　少女转过头，眼神空洞。她的嘴唇机械地开合："江淮......你终于来了......我们......永远......在一起......"

　　实验室的门在身后轰然关闭。银色液体从门缝涌入，在瓷砖地面上形成漩涡。追捕者的金属面容贴在门上的小窗，眼睛部位是两个黑洞洞的窟窿。

　　江淮的目光扫过房间，停在墙角的储物柜上。第三格的柜门微微敞开，露出一角泛黄的纸张。他刚迈出一步，实验台上的棠梨突然尖叫起来：

　　"不要看！那会破坏一切！"

　　银色液体已经漫到脚踝。江淮蹚过粘稠的液体，抓住储物柜把手。后颈的金属层突然爆发出一阵剧痛，眼前闪过无数记忆碎片：

　　父亲的白大褂、注射器的寒光、监控摄像头红色的指示灯、棠梨被按在课桌上的画面、电击床的皮带勒进她手腕的淤痕......

　　储物柜第三格里只有一张照片：十五岁的棠梨站在化学实验室阳光下，手里举着一张纸条。照片背面用潦草的字迹写着："他们给我们看的都是假的。真相在——"

　　字迹在这里中断。江淮翻过照片，发现背面被撕去了一角。

　　实验台上的棠梨突然开始剧烈挣扎，束缚带深深勒进她的皮肉。"江淮！"她的声音突然变得真实而清晰，"快想起来！那天在化学实验室，你藏在——"

　　银色液体突然暴涨，瞬间淹没了整个储物柜。追捕者的金属手臂穿透实验室的门，刀刃直指江淮的后心。

　　江淮的手指刚触到照片背面被撕去的裂口，银色液体突然暴涨，像饥饿的蛇群缠上他的手腕。金属触感冰冷黏腻，皮肤接触处立刻传来被千万根针同时穿刺的剧痛。

　　"啊——"他猛地抽手，带起一片银色液滴。那些液体在半空中扭曲变形，竟凝成微型注射器的形状。

　　实验台上的棠梨突然发出非人的尖啸。她的眼球向上翻起，露出布满血丝的惨白。束缚带绷到极限的吱嘎声中，江淮看见她锁骨处的月牙形淤青正在渗血——那根本不是淤青，而是皮下植入的金属接口。

　　"江淮...快逃..."她的声音突然分裂成双重音轨，一半是熟悉的沙哑，一半是机械合成的刺耳电子音，"他们启动了最终协议...银血要覆盖..."

　　天花板传来钢筋扭曲的呻吟。追捕者的金属手臂完全穿透门板，刀刃旋转着裂成三叉戟形态。更可怕的是——江淮在刀刃反光里看见自己的倒影：右眼已经变成完全的银白色。

　　储物柜突然发出咔哒轻响。第三格的抽屉自动滑开，露出半截生锈的保险箱。箱门上用褪色马克笔写着两组数字：20140518。

　　这是日期！江淮扑向保险箱的瞬间，整面墙的照片突然自燃。火焰不是常见的橙红色，而是妖异的银蓝。烧焦的相纸蜷曲脱落，露出后面密密麻麻的监控屏幕——每个屏幕里都是不同角度的化学实验室，时间显示全是2014年5月18日15:23。

　　保险箱的密码盘沾着干涸的血迹。江淮颤抖着输入那串数字，箱门弹开的刹那，银色液体突然从他鼻腔倒灌进来。腥甜的金属味充斥口腔，喉管像被烙铁熨过般灼痛。

　　箱子里只有一支老式诺基亚手机。屏幕亮起的蓝光中，跳出一条未发送的草稿：「他们用月牙接口操控记忆，真钥匙在——」

　　文字在此中断。江淮疯狂按键想要查看更多，手机却突然播放起一段录音。十五岁棠梨带着哭腔的声音炸响在耳边："江淮！别相信他们展示的...化学试剂柜后面..."

　　录音被刺耳的干扰音切断。几乎同时，实验台上的棠梨突然挣脱束缚带，以一种诡异的机械姿态直挺挺坐起。她的嘴角撕裂到耳根，露出的却不是血肉——而是精密排列的银色电路。

　　"欢迎进入最终覆盖阶段。"她的声音完全变成电子合成音，脖颈以反人类的角度扭转180度，"记忆统一倒计时：90秒。"

　　整间实验室开始高频震动。操作台显示器集体爆出警告框：「A1-3号银血覆盖率94%」。江淮踉跄着扑向化学试剂柜，身后传来追捕者完全挤进门框的金属摩擦声。

　　试剂柜被推倒的轰鸣中，露出墙面上用血画的箭头。血迹已经发黑，但指向的通风管道盖板明显有近期开启的痕迹。江淮刚撬开盖板，小腿突然传来贯穿剧痛——追捕者的三叉戟深深扎进腓骨，银色的血喷溅在管道边缘。

　　"记忆...必须...统一..."追捕者的声音开始混杂江淮自己的声线。更恐怖的是，被刺穿的小腿伤口没有流血，而是渗出与追捕者相同的银色黏液。

　　通风管道里传来微弱的风声。江淮忍着剧痛往里爬时，听见身后两个机械音同时响起：

　　"覆盖率95%..."

　　"记忆嫁接不可逆..."

　　银色的脉络已经蔓延到胸口。江淮在管道拐角处摸到一块凸起的砖石，上面刻着歪扭的字迹：「真钥匙是疼痛——2014.5.18棠梨」

　　最后一缕意识消失前，他用尽力气将额头撞向砖石棱角。温热的鲜血顺着眉骨流进银白色的右眼，世界突然陷入黑暗。

　　黑暗中响起真实的、十五岁棠梨的尖叫："江淮！储物柜里有乙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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