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了整整一夜。
季燃站在江沉空荡荡的病床前,手里捏着那张被雨水打湿的字条。「谢谢你的光」——就这四个字,连个落款都没有,像句该死的墓志铭。
护士说江沉是自己拔了针头走的,监控显示他往城东方向去了。季燃攥紧拳头,指甲陷进掌心的伤口里。医生说江沉至少需要观察三天,那个白痴却顶着脑震荡跑进暴雨里。
"同学,你得走了。"护士在门口催促,"探视时间早就结束了。"
季燃没动。他的目光落在床头柜抽屉的一道缝隙上——有什么东西在反光。拉开一看,是把钥匙,贴着"7-203"的标签。江沉的宿舍钥匙。
雨点砸在季燃脸上,像无数细小的针。他骑车穿过空荡荡的街道,校服湿透贴在身上。肋骨处的火焰纹身隐隐作痛,那是昨晚翻学校围墙时被铁丝网刮破的。
宿管大爷正打瞌睡,季燃轻易溜了进去。7栋203的门上贴着江沉的名字,字迹工整得近乎刻板。钥匙转动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像是很久没人开过。
门开的瞬间,霉味混着颜料味扑面而来。季燃摸到墙上的开关,灯管闪烁几下才亮起来。狭小的宿舍一览无余——单人床,书桌,一个当画架用的行李箱。墙上贴满素描纸,全是季燃的脸。
季燃走近那些画。有些是用铅笔画的,有些是炭笔,最新的一张是水彩,他打篮球时跃起的瞬间,红色球衣像团真正的火焰。画纸一角写着日期,是前天,事故前一天。
书桌上堆着美术教材和速写本。季燃翻开最上面一本,里面全是建筑草图,各种角度的教学楼、体育馆、食堂...每张图都标注了精确的尺寸和光线角度,像某种偏执的观察记录。
床底下有个饼干盒。季燃拖出来时,灰尘呛得他咳嗽。盒盖上有小孩子贴的贴纸,已经褪色了。掀开盖子,里面是厚厚一叠剪报——全是关于季燃的。
小学朗诵比赛获奖名单,初中篮球赛报道,甚至还有季燃在社区义工活动的照片。最早的一张是十年前的儿童画展新闻,七岁的季燃站在自己的画前咧嘴笑,缺了颗门牙。
季燃的手指发抖。江沉到底花了多少时间收集这些?他又是怎么做到十年如一日地注视一个从不看自己的人?
盒子最底层是本硬皮日记本,封面用幼稚的字体写着「江沉的秘密日记」,旁边画了个哭脸小人。季燃犹豫了一下,还是翻开了。
第一页写着日期——2009年6月12日,江沉七岁那年。
「今天爸爸又喝醉了。他打妈妈的时候,我躲在床底下。妈妈说我是胆小鬼,但床底下很安全。」
季燃的喉咙发紧。他快速往后翻,每一页都是类似的记录,字迹从歪歪扭扭到逐渐工整,但内容越来越黑暗。
「2010年3月4日:妈妈说她受不了了。她说要带我走,去一个没有爸爸的地方。」
「2010年3月15日:爸爸发现了妈妈的车票。他把酒瓶砸在墙上,玻璃划破了我的脸。妈妈说这是意外,但我知道不是。」
最后一篇日记的日期是2010年4月2日,字迹凌乱得像是在剧烈颤抖中写的:
「着火了。爸爸喝醉打翻了煤油灯。妈妈把我推出窗户,但她自己卡住了。爸爸跑了。很多人喊叫。很烫。妈妈没有出来。爸爸说都是我的错。」
纸页上有可疑的污渍,像是干涸的泪痕或雨滴。季燃猛地合上日记本,胸口剧烈起伏。那场火灾不是意外,是江沉父亲醉酒引发的,而那个混蛋居然让孩子背负害死母亲的罪名。
窗外一道闪电劈过,照亮角落里的一样东西——江沉的书包。季燃冲过去翻开,里面只有钱包和速写本,没有手机。他掏出江沉的钱包,夹层里除了那张自己的旧照,还有张泛黄的纸条:「城东老电话亭,我们的秘密基地——妈妈」
季燃的脑中闪过监控画面——江沉往城东方向去了。
雨更大了,像天上开了闸。季燃骑车冲进雨幕,水花四溅。城东有片待拆迁的老城区,那里确实有几个废弃的电话亭。他早该想到的,对江沉来说,那种狭小封闭的空间才是安全的。
第一个电话亭空空如也。第二个玻璃碎了,里面积了水。第三个...
季燃的心跳停了半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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