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裂隙2

透过模糊的玻璃，隐约可见一个蜷缩的身影。江沉抱着膝盖坐在电话亭地板上，湿透的头发贴在脸上，校服袖口有血迹。

"江沉！"

季燃扑到电话亭前，用力拉门，但门从里面卡住了。江沉抬起头，眼神空洞得像不认识他。闪电照亮他惨白的脸，右脸的疤痕在雨中泛着诡异的光。

"走开。"江沉的声音嘶哑得不似人声。

季燃踹了一脚门，纹丝不动。他四下张望，捡起半块砖头砸向玻璃。"哗啦"一声，碎片飞溅，季燃的手背被划出一道口子，但他顾不上疼，从破洞伸手进去拉开了门栓。

电话亭里弥漫着血腥味和雨水味。江沉往角落里缩了缩，像只受伤的动物。季燃这才看清他手腕上的伤——不是擦伤，是整齐的刀痕，已经泡得发白。

"你他妈..."季燃的声音哽住了。他脱下外套裹住江沉，"得去医院。"

江沉摇头，嘴唇青紫："不用管我。"

"放屁！"季燃一把将他拽起来，江沉轻得吓人，"你头上缝着针，手上在流血，还..."

他的话戛然而止。江沉的衣领被扯开一角，露出锁骨下的淤青——新鲜的，指印清晰可见。

"谁干的？"季燃的声音突然冷静得可怕。

江沉别过脸。雨水顺着他的下巴滴落，像无声的泪。"爸爸...他找到我了。"

季燃想起日记里那个醉酒施暴的父亲。他咬紧牙关，小心地拉起江沉："跟我走。"

江沉挣扎了一下，但太虚弱了，几乎是被季燃半抱半拖地带出电话亭。雨幕中，季燃拦了辆出租车，把江沉塞进后座。

"去哪儿？"司机问。

季燃犹豫了一秒："景明公寓7栋。"那是他家地址。

江沉闻言猛地抬头，湿漉漉的眼睛瞪大了："不..."

"闭嘴。"季燃把他按在座位上，"你敢跳车试试。"

车程二十分钟，江沉一直发抖，不知道是冷还是怕。季燃紧紧攥着他的手腕，生怕一松手人就又消失了。雨水从两人身上滴落，在车座下积成小水洼。

景明公寓是高档小区，出租车直接开到地下车库。电梯里，江沉缩在角落，眼睛盯着楼层数字，呼吸急促。季燃注意到他右手一直按着左腕的伤口，血从指缝渗出。

季燃的家没人——父母出差是常态。他拽着江沉进了浴室，打开热水器。"把衣服脱了。"

江沉僵在原地，眼神慌乱。

"你身上有血有泥，想感染吗？"季燃干脆自己动手，扯开江沉的校服扣子。

当所有衣物褪去，季燃倒吸一口冷气。江沉瘦削的身体上布满伤痕——背上的烧伤像扭曲的地图，腰间的淤青是新鲜的手指印，左腕的刀痕已经结痂但又被泡开。最触目惊心的是右半边身体，从脸颊到脚踝，全是火灾留下的疤痕。

热水冲下来时，江沉瑟缩了一下。季燃挤了沐浴露，小心避开伤口帮他清洗。江沉像个木偶一样任他摆布，只有被碰到淤青时才会轻微颤抖。

"为什么找我？"冲洗泡沫时，江沉突然问，声音轻得几乎被水声淹没。

季燃关掉水龙头，用浴巾裹住他："因为你跑了。"

"我不值得。"江沉盯着瓷砖缝隙，"你应该找个正常人。"

"正常人？"季燃冷笑，"什么叫正常人？没有疤痕的？不会画画的？还是不会为你挡篮球架的？"

江沉不说话了。季燃粗暴地擦干他，找出自己的睡衣给他套上。衣服太大了，领口滑到一边，露出锁骨上的淤青。

客厅茶几上放着医药箱。季燃按着江沉坐下，开始处理他手腕上的伤口。酒精棉碰到伤口时，江沉的手指抽搐了一下，但没缩回去。

"日记我看了。"季燃突然说。

江沉整个人僵住了。

"火灾不是你引起的。"季燃用力按住他想抽回的手，"是你爸。他才是凶手。"

江沉的呼吸变得急促："但我活下来了...妈妈没有..."

"她救了你。"季燃抬头直视他的眼睛，"因为她爱你。没有一个母亲会后悔救自己的孩子。"

江沉的眼睛红了。他咬住下唇，直到渗出血珠。季燃继续包扎，动作轻柔了许多。

"他为什么打你？"季燃问。

江沉沉默了很久，久到季燃以为他不会回答了。"他说我丢人现眼...说我和男人...说我和妈妈一样..."

季燃的棉签掉在地上。他想起病房里那个吻，想起江沉逃跑的时间点。那个混蛋父亲不仅家暴，还是个恐同的畜生。

"看着我。"季燃捧起江沉的脸，"喜欢男人怎么了？喜欢我有错吗？"

江沉的眼泪终于掉下来，砸在季燃手背上，滚烫的。"我脏...全身都是疤...不配..."

"放屁。"季燃扯开自己的T恤，露出肋骨处的火焰纹身——下面的皮肤有一道新鲜的伤口，是翻围墙时铁丝网刮的，还在渗血。"看，我也有疤。"

江沉颤抖着伸手，却在即将碰到时缩回。季燃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强行按在自己的伤口上。

"疼吗？"江沉小声问。

"疼。"季燃承认，"但值得。"

他拉着江沉的手移到火焰纹身上："知道为什么纹这个吗？"

江沉摇头，指尖轻轻描摹纹身的轮廓。

"因为第一次看见你的疤，我就想到火。"季燃的声音低了下来，"不是毁灭的火，是...涅槃的火。"

江沉抬头看他，眼神像个迷路的孩子。季燃慢慢凑近，这次江沉没有躲。他们的唇轻轻相碰，比医院那个吻温柔多了，带着血和泪的咸味。

当季燃退开时，江沉的眼角还挂着泪，但眼神已经不那么空洞了。季燃把他拉到沙发上，用毯子裹住，然后去厨房煮面。

回来时，江沉已经半睡着了，头一点一点的。季燃放下碗，轻轻把他揽过来靠在自己肩上。江沉起初僵硬，但渐渐放松下来，呼吸变得均匀。

"季燃。"快睡着时，江沉突然喊他的名字。

"嗯？"

"为什么...你的伤口认得我的？"

季燃低头看他，发现江沉手里捏着那本童年日记，翻到了最后一页——那里除了文字，还有幅蜡笔画：两个小男孩手拉手站在太阳下。一个咧嘴笑缺了门牙，另一个害羞地低着头。

季燃的心脏漏跳一拍。那个笑着的男孩，分明是七岁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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