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再仅仅是舞台上被当众揭穿伤疤的颜面扫地,而是被那个他视作尘埃的女人,用一个他亲手送出、却从未生效的“错误”,在时间的维度上,将他狠狠愚弄了三年!在他掌控着庞大商业帝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这三年里,他那份自以为绝对正确的掌控力,竟被一个名字像虫子一样牢牢地寄生着,而他对此毫不知情!
这比他当年亲手将戒指丢入红酒的那一刻,更像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呵……呵呵呵……”
一种极度压抑、极度愤懑、极度荒谬的冷笑声,断断续续地从顾云深死死捂着的指缝间溢了出来。那笑声没有任何愉悦,只有被冰渣刮过、支离破碎的痛苦和一种近乎自毁的疯狂前兆。他高大的身躯摇晃着,几乎是靠着最后的本能才勉强没有倒下去。
“好……好得很……安夏……Ann XIA……”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含混,如同重伤之人最后的呓语,每个音节都裹着血,“你真他妈……有种……”
这该死的“未结束”究竟意味着什么?!是她忘记了?是律师的疏忽?还是……这根本就是她为他精心预留的……一张绝地反击的王牌?!一个她蛰伏三年,等着他主动递到手上、足以将他彻底钉死在他亲手制造的耻辱柱上的——致命把柄?!联系到今天这环环相扣的耳光……
这个念头如同一道撕裂混沌的闪电,带着毁灭性的力量劈开了顾云深混乱扭曲的思绪!
她根本不需要签那份协议!她手里早就握着这个!她等着看他的笑话!她用那枚戒指淬炼成复仇的荆棘,在今天,在这个他特意为她搭建、想要试探、甚至也许带着一丝隐秘挽回企图的华丽舞台上,在他亲口唤起“前妻”的那一刻,精准地、冷酷地、如同解剖般地将谎言和伤疤一同切开!让全城甚至全球都看到,他顾云深,是如何被一只他亲手定义过的“蝼蚁”玩弄于股掌!
然后,她丢下那句比直接拒绝更狠一万倍、足以践踏他所有尊严和掌控欲的——“方案得我说了算”。
这哪里是回应收购?
这分明是昭告天下:你顾云深连自己那场失败的“婚姻”都掌控不了结束键,凭什么在我面前谈“收购”?谈方案?谈你说了算?!
这迟到了三年的宣战书,早已在她离开云城那一刻,就已落笔签印!落款处,是他亲笔写下的“顾云深”,和她留下的——一片空白。而这空白,此刻成了绞杀他所有狂妄自信的冰冷锁链!
“陈宇!”
顾云深猛地抬起头,声音像是被砂轮磨过,嘶哑而狂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燃烧着一种毁灭性的火焰,里面翻滚着被彻底愚弄的狂怒、尊严被碾成齑粉后的羞恼、以及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混杂在浓重血腥味里的……名为恐惧的尘埃。
“——查!”他从齿缝里挤出这个字,带着不容置喙的绝对命令,如同君王暴怒的雷霆,“我要立刻!马上!知道这份协议的原件在哪里!三年前的所有经办人,处理过这份文件的所有环节!今天之内!立刻给我查清楚!”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即将崩裂的琴弦,每一个字都在空中炸响,“还有!调人!给我盯死那个女人现在的位置!她去哪里,见了谁!每分每秒!我都要知道!”
他的目光死死钉在狼藉茶几上那块破碎的平板残骸上,仿佛能看到屏幕里那份空白协议在嘲笑。然后,他视线下移,落在了地上那刺目的、属于他的猩红血迹,以及旁边那片同样艳丽的红酒污渍上。
一红一红,刺得他眼球生疼。
他终于明白了。
明白了安夏在台上,为什么能露出那样一种冰冷、完美、带着毁灭快意的笑容。
因为那不是拒绝他收购的回应。
那是她亲手为他端上的——
一杯混合着他当年那杯82年拉菲和他今日之血的——冰凉的断头酒!
这杯酒,已经送到了他的唇边。
而就在此时,距离云顶酒店十五公里外的城市另一端,一个不起眼的商务快捷酒店地下车库出口。
一辆普通的黑色国产SUV悄无声息地汇入了黄昏拥挤的车流。小何坐在副驾驶座,双手紧张地攥着安全带,小心翼翼地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后座那个沉静得如同深渊的女人。
安夏整个人陷在座椅的阴影里。墨绿色的西装外套随意地搭在旁边的空位上。她穿着简单的黑色高领毛衣,修长的脖颈线条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冷冽。脸上那层用于武装的精致妆容早已被卸去,素净的眉眼间带着一丝难以掩藏的疲惫,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清醒,锐利得像黎明前最冷冽的星子,穿透车窗,扫视着外面流光溢彩却毫无温度的街道。
“安总……”小何咽了口唾沫,声音带着残余的惊悸和担忧,“您……没事吧?顾总那边……他们会不会……”
“放心。”安夏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像磐石压在湍流之上。她甚至没有看小何。“他查不到的。至少,今晚之前查不到。”
她微微侧过头,目光落在被车窗分割成无数流光的城市夜景上。指尖无意识地在手机冰冷的金属外壳上轻轻敲击着,那是一种思考时才会流露的小习惯。
“他只会愤怒。”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像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愤怒会遮蔽他的眼睛,蒙蔽他的判断。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个空白的签名栏,会不惜一切代价去翻找。他会以为我藏起了原件,会动用所有能用的力量去挖。他会发疯。”
她顿了顿,唇角极其细微地向上扯了一下,那弧度冰冷,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
“而那,正是我所需要的。”
他的混乱。他的失控。他的视线被牢牢固定在“过去”——那个他亲手制造的耻辱旋涡里。只有他陷在那片腥臭的泥沼中挣扎,他才不会注意到,真正的目标已经离场,并且带走了最重要的东西。
时间,一点点在凝固的紧张空气中被撕裂、燃烧。
顾云深在云顶顶层那间象征着无上权力、此刻却如炼狱般的总裁办公室里,正经历着他人生中最漫长、最暴戾难捱的几十分钟。他如同一头被拔去尖牙利爪、困在精致牢笼里的凶兽,在冰冷宽阔的黑色办公桌后来回踱步。昂贵的纯羊毛地毯被他磨蹭得失去了光泽,每一步都沉重得仿佛踏在燃烧的火山口。
手机被他握得发烫,外壳几乎要变形。每隔几分钟,他就会神经质地解锁屏幕,刷新那个早已被陈宇设置为自动刷新的加密监控平台。屏幕上代表着安夏工作室外、她公寓楼下、她可能出现的几个重要路口……所有的监控点都亮着刺眼的绿色图标,旁边标注着实时更新的“目标暂未出现”状态字样。每一个“暂未出现”,都像一把钝刀,在他早已失控的神经上来回切割,带来煎熬的等待和愈加疯狂的焦躁。
该死!该死!
她去哪里了?那个该死的助理!她难道会人间蒸发?她带着那份悬在他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想干什么?她敢?!她敢!!
助理陈宇的身影,在这几十分钟里,像一个沉默的、承受着怒火的幽灵,频繁地出现在办公室门口。每一次短暂的出现,都伴随着一份更长的名单、或者一次更令人绝望的进展汇报。
“顾总,三年前经手的杨律师,去年移民加拿大了……”
“顾总,当时负责内务文件归档的文员,两年前已经离职……”
“顾总,协议……似乎真的没有在民政局系统正式注销备案过……我们还在核实源头……”
每一个消息都如同投入油桶的火星,瞬间引爆顾云深更狂暴的怒吼和呵斥。
直到,办公室厚重的红木门再次被无声地推开。陈宇几乎是脚步虚浮地走了进来,脸色不是惨白,而是一种被巨大荒谬感冲击后的茫然。他手里没有名单,没有文件,只拿着一个平板,上面似乎是一份邮件截图和某种行程单。
“……顾总,”陈宇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种自己都不敢相信的飘忽,“她……安小姐……的助理小何……不是半小时前才回的他们工作室……”
顾云深骤然停下步伐,赤红的眼睛如同探照灯扫射过来!
陈宇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继续说道:“他……他在工作室前台……留了份行程单。说是……安总委托他转交的……”
顾云深如同被闪电劈中!一个箭步上前,劈手夺过平板!
屏幕刺眼的光直射瞳孔。
那是一份极其简单、标准商务格式的电子行程单:
旅客:AN,XIA / MRS
行程:
NYC/JFK
起飞时间:TODAY(19:25 Local)
航司:东方航空
航班号:MU587
登机口:正在分配
行程单下方,是一行手写体的、用手机拍照附加的留言。那字迹清晰、流畅,带着一种事不关己般的冷淡和……胜利者余裕的残忍:
“顾总:
安总让我转告。
‘旧物’既然价值一亿,那就抵了未来可能产生的协议‘咨询费’。
收购方案,如她所言——她说了算。
她现在没空接电话,在候机。”
嗡——!
顾云深的大脑深处,仿佛有一根承载着最后理智的弦,在这份行程单和留言映入眼帘的瞬间,被烧得通红的铁钳硬生生剪断!那崩裂的声音清晰地震撼了他整个灵魂!
没空!
在候机!
她……她竟然就在他调动了云顶所有资源、如同疯子般掘地三尺、甚至试图追溯三年前那份该死的无效协议根源的这几个小时里……
不疾不徐地去赶飞机了?!
巨大的、被戏耍被愚弄的滔天愤怒,瞬间如同万吨岩浆冲破了他所有自我克制的堤坝!一股腥甜的铁锈味猛地涌上喉咙!他眼前阵阵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摇晃了一下!
“啊——!!!”
一声压抑到极点、痛苦到极致、带着所有尊严被踩碎成齑粉的、如同野兽悲鸣般的嘶吼,猛地从他喉咙深处冲破束缚,炸裂开来!这声音尖利、暴戾、充满了毁灭一切的绝望,撕心裂肺地撞在办公室坚硬的玻璃幕墙上!
伴随着这声疯狂的嘶吼,顾云深那只始终鲜血淋漓的手,带着积蓄到临界点、无处释放的所有暴戾能量,狠狠地、用尽全力地——砸向了面前那张象征着绝对权威和力量、坚不可摧的黑色钢化玻璃桌面!
“砰——咔嚓——哗啦!!!”
刺耳到足以刮破耳膜的爆裂巨响!
号称能承受数吨冲击的特种钢化玻璃桌面,在他这只血肉之躯、却带着倾泻所有生命力量的孤注一掷下,竟然从中裂开一道巨大的、不规则的、如同蛛网般疯狂蔓延的白色裂痕!随即是惊天动地的碎裂!无数锋利的玻璃碎片如同冰雹般迸射四溅!桌面上所有的电子设备、文件、价值连城的摆件,在这场狂暴的玻璃雪崩中被无情扫落,砸在地上、墙上,发出更加混乱刺耳的毁灭交响!
碎片在他手臂、脸颊划开细小的血痕,他却浑然未觉。
窗外,是华灯初上、流光璀璨的都市夜景。
窗内,他扶着那狼藉不堪、染着他自己鲜血的玻璃断口边缘,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玻璃窗上倒映着的、自己此刻狼狈不堪、如同输光一切的赌徒般的狰狞面孔。窗外那片繁华光芒落入他眼中,却只映照出一片虚无的血色。
她就在机场。
而他还在原地。
隔着被暴力打碎的桌子残骸。
隔着那扇坚不可摧的玻璃墙。
隔着这份彻底失效的、他亲手制造的空白协议。
隔着那道——深不可测的、名为错过的深渊。
距离安夏所乘坐的MU587航班准点起飞的时刻,还有——
二十五分钟。
窗上那张疯狂又狼狈的倒影嘴角,极其缓慢地、僵硬地、扯动了一下。
那不再是一个笑容。
那是一个宣告。
属于顾云深的——血色追妻火葬场——才刚刚点燃引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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