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距MU587航班起飞 23分37秒
冰冷的碎片嵌入顾云深的掌心,粘稠的鲜血混着尖锐的玻璃渣从指缝间涌出,蜿蜒流淌在被砸得支离破碎的钢化玻璃桌面上。每一次心跳都带起尖锐的刺痛,但这肉体的痛苦被一种更庞大、更凶猛的浪潮彻底淹没——那是在他引以为傲的帝国版图上、在他精心构筑的无上尊严堡垒之中,被硬生生炸开一条裂缝的感觉。鲜血淋漓的裂缝后面,吹来的是安夏那双冰封眼眸卷起的寒风暴雪。
她就在机场。带着那份该死的、悬在他头顶整整三年、将他彻底钉死在“彻底掌控”笑话簿上的空头离婚协议。在候机!
“纽约……”顾云深喉咙里滚出一个含混的音节,腥甜的铁锈味更浓,舌尖抵着上颚,尝到毁灭的灰烬味。那只未曾受伤的手死死撑住仅剩的、布满蛛网裂痕的桌面边缘,指节泛白,青筋暴跳。视线如同失控的探照灯,死死盯住陈宇递过来的平板屏幕上那该死的行程单和留言。
没空!在候机!轻飘飘几个字,嘲讽力MAX。
时间:距MU587航班起飞 22分55秒
“顾总!车!”陈宇的声音带着破音的撕裂感,在顾云深骤然爆发的野兽低吼中强行挤入,“西侧VIP通道!已经清障!” 他几乎是拖着顾云深的手臂往门口冲,不敢看老板脸上那混合着血丝、玻璃碴、崩溃边缘挣扎的狰狞表情。
“让开!”顾云深猛地甩开陈宇的搀扶,动作带起一阵粘稠的血风。他像一头被烙铁激怒的公牛,裹挟着血腥气冲过狼藉的办公室地面。昂贵的定制皮鞋碾过满地的文件碎片和摔坏的屏幕残骸,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背影僵硬决绝,每一步都踏在燃烧的火焰上。
电梯厢壁冰凉的触感贴着皮肤,却丝毫无法熄灭身体内部失控的焚炉。镜面里映出的自己,脸颊上被飞溅玻璃划开的口子渗出细小血珠,混合着未干的冷汗。西装外套在刚才歇斯底里的爆发中扯得半开,昂贵的领带歪斜,露出锁骨处一片异样的潮红——那是极度愤怒与恐慌下不受控的心率飙升。指关节依旧死死抵在掌心的伤口上,仿佛只有这持续的锐痛才能勉强维系他那摇摇欲坠的“清醒”。血,带着他失控的证据,一滴一滴,沉重地砸在光洁如镜的电梯地板上。
“再快!”嘶哑的命令如同砂纸磨过。每一个数字的跳动都像是敲响他末路的丧钟。
时间:距MU587航班起飞 15分03秒
黑色的劳斯莱斯库里南如同出闸的猛兽,引擎发出压抑的咆哮,在西侧VIP专属通道的昏黄顶灯下飙射而出。引擎的怒吼并非力量展现,而是恐慌燃烧殆尽发出的哀鸣。城市流光被粗暴地甩成拉长的彩色缎带,模糊不清地扑向车窗外,又被无情地抛在身后。车内死寂,空气凝滞得如同铅块。只有陈宇不断通过加密卫星电话急促低吼着指令的声音,像冰层下的暗流在涌动。
“塔台……接云顶总裁专线……延误!必须延误!理由?机械故障!行李问题!管你什么理由!五分钟!至少五分钟延误!做不到就给我滚!!”
顾云深像一尊冰冷的凶神坐在后座阴影里,后背僵直得如同浇筑的水泥。碎裂的左手紧握成拳,伤口被暴力挤压,新鲜的血液渗出已经凝固的血痂,濡湿了昂贵的定制西装袖口,晕开一小片深沉的黑色。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凝望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手指神经质地一下下重叩车窗边框。每一次叩击都震得掌心伤口撕裂般剧痛,也震得整个车厢空气都跟着颤抖。安夏那张在台上冰封又嘲讽的脸,和那份空白的离婚协议,像两把淬毒的尖刀,在他混乱不堪的脑海风暴中反复穿刺、旋转。她的每一个眼神,每一句冰冷的“顾总”、“安设计师”,此刻都裹着淬毒的尖刺,扎得他五脏六腑都在抽搐。
悔?
不!是失控!是被玩弄!是被扒光了所有骄傲外衣后赤条条示众的羞恼!
该死的!她竟敢?!
时间:距MU587航班起飞 6分17秒
刹车发出刺耳的尖啸!巨大的车身几乎是粗暴地怼在航站楼国际出发区那扇紧闭的玻璃幕墙前。车轮碾过地面的摩擦声尖锐到令人牙酸。不等车子彻底停稳,顾云深已经一脚踹开了厚重的车门。狂风瞬间裹挟着机场特有的消毒水和嘈杂人声灌了进来,吹起他凌乱的额发和沾染血渍的西装下摆。
“顾总!走这边!快!”陈宇像一道影子般窜出副驾,朝着一个隐蔽的侧门通道狂冲而去,那是只有少数顶尖权限才能开启的紧急员工通道。
安检区外的大厅此刻仿佛一个无形的囚笼,顾云深裹着浓重的血腥气冲入其中。目光如同失控的鹰隼,在密密麻麻攒动的人头中疯狂扫描、捕捉!巨大的电子屏上那行刺眼的红色小字“MU587 开始登机”,每一个字母都像烧红的铁水烙印在他灼烧的视网膜上。
安夏在哪里?!普通候机区?VIP室?
“查登机口!”顾云深的声音如同濒死野兽的咆哮,撕裂了喧闹的背景音。喉咙干裂得要冒烟。
陈宇的指尖在平板屏幕上几乎擦出火花。“是…是B37!”他抬眼,惊恐地指向远处的方向,“在…在那边!”
视线尽头,一条延伸向前的廊道尽头,隐约可见一个印着“B37”的黄色标识牌。
顾云深甚至来不及看陈宇一眼,身体已经像离弦之箭般射了出去!动作迅猛得几乎带起残影!
“先生!先生!”通道口执勤的机场安保试图阻拦这个明显失控、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的男人。
“滚开!” 一声雷霆般的咆哮裹挟着暴戾的劲风。顾云深根本没有任何停顿,身体蕴含着强大的冲击力,肩膀像攻城锤般狠狠撞开挡路的安保!对方闷哼一声踉跄后退。顾云深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目标只有一个——登机口!
陈宇留在原地,快速出示着一张能代表顶级权限的黑色金属证件卡,对着后续围上来的安保急促交涉,声音紧张得变了调:“深创顾云深!最高权限!情况紧急!让路!”
顾云深如同一辆失控的装甲车,强行碾压过人群和障碍。广播里的女声清晰播报着:“乘坐东方航空MU587航班前往纽约的乘客请注意,您乘坐的航班即将关闭舱门,请抓紧时间登机……” 那温柔的声音此刻于他而言是冷酷的催命符!每一个字都在加速他心脏的爆裂。
汗水浸湿了他贴着额头的碎发,混杂着掌心血污的脸颊一片狰狞的黏腻。昂贵皮鞋敲打着冰冷地砖的声音急促得像密集的鼓点,每一步都踏在心跳衰竭的边缘。他粗暴地推开试图提醒他排队、或是惊愕于他状态的普通旅客,眼神赤红,只锁定那不断靠近的“B37”。
视野尽头的登机口越来越清晰。登机桥已经收起,闸口处的空乘和地勤正在做最后的确认,闸门缓缓关闭……
时间:距MU587航班起飞 1分30秒
“等等!”
一声几乎破音的嘶吼,撕碎了登机口区域的最后平静!
顾云深像一头穷途末路的猛兽冲到了登机口闸门前,身体重重撞在那正在关闭的金属闸门边缘,发出“哐”的一声巨响!他整个人挡在那里,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吸气都扯得肺部生疼。破碎的左手因剧烈的撞击传来钻心的刺痛,粘稠的血液不断从颤抖的指缝渗出,滴落在冰冷的地砖上,晕开一小滩刺目的红。
所有目光瞬间聚焦!
惊愕!好奇!茫然!恐惧!如同无数聚光灯打在这个浑身浴血、状若疯魔的英俊男人身上。正在操作闸门的空乘和地勤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脸色发白。
他无视所有,猩红的双眼如同探照灯,带着最后一丝狂暴的期冀和深入骨髓的恨意,穿透闸门缝隙,死死望向登机桥尽头那架庞大而冰冷的波音777。
安夏!
位置:东航 MU587 波音777,经济舱,靠窗位(47J)
发动机预热后特有的低沉嗡鸣,如同背景音包裹着略显拥挤的空间。小何局促地坐在中间位置,身体绷得笔直,心脏还因为刚才登机时的紧张而狂跳不止。
安夏却异常平静。甚至可以说是某种淬火后的冰冷。她微微侧着头,目光落在小小的椭圆形舷窗外。窗外是灯火通明的停机坪,远处的塔台光束切割着深蓝色的夜幕。光线在她的侧脸上投下清晰而冰冷的轮廓,长睫低垂,遮住了眼底所有的情绪。纤长而骨节分明的指尖轻轻抵着冰冷的舷窗,只有她自己知道,那里一丝不挂,没有任何戒指的痕迹。
小何深吸了几口气,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身边过分平静的安夏。他鼓足勇气,从随身的双肩包夹层里,摸出一个用厚厚的卡纸临时保护起来的信封。“安……安总,”他的声音带着控制不住的后怕和颤抖,“东西拿回来了……我、我从酒店保险柜取的……还、还在。”
信封角微微磨出了毛边,看起来朴实无奇。
安夏缓缓收回望向窗外的视线。那视线如同深海表面的薄冰,极冷,极静。她平静地接过那个信封,动作一丝不苟,甚至带着一种近乎宗教仪式的肃穆。指尖触碰到卡纸粗糙的纹理时,极其细微地停顿了半秒。
然后,在颠簸感陡然加剧、巨大的机身开始沿着滑行道缓缓移动的瞬间——
安夏将信封平稳地放在自己并拢的膝盖上。
另一只手,打开了那个小小的、普通的拉链文件袋(并非公文包)。里面,静静地躺着她的深蓝色护照本。
她不疾不徐地翻开护照的硬塑封面。内页贴有照片,下方是身份信息:AN,XIA。她的目光只在姓名栏停留了半秒。随即,她拿出那张卡纸信封,手指探入信封口,没有半分犹豫,极其利落地抽出了一份折叠整齐的、纸质已经显出淡淡旧黄色的文件。
正是那份足以引爆顾云深世界的“空白”离婚协议书原件的黑白高清复印件。
机舱内灯光暖黄,纸页上的字迹和签名在光源下异常清晰刺目:顶端,宋体字——离婚协议书。下方甲方处,是他顾云深张扬跋扈、力透纸背的签名。乙方处……触目惊心的空白。
安夏的神情没有半分波澜。她没有去看这文件的内容,仿佛那只是最普通的一张纸。她的动作流畅而专注,如同在处理一件精密的仪器部件。她微微低下头,双手拿着这份复印件,对折——
再对折——
纸张在她骨节匀称的手中发出清脆而微妙的声响,最终被折叠成一个只有巴掌大小、棱角分明的方块。
接着,她将这块“方块”,没有丝毫迟疑地放回了护照硬塑封皮与第一页内芯之间的狭窄夹层内。动作稳定、准确、不留一丝褶皱的痕迹。
最后,她合上了护照的硬质封面。坚硬的塑料发出“啪嗒”一声轻微的、如同盖棺定论的锁扣声。那份足以让顾云深疯狂、价值一个亿“旧物赔偿”的东西,被妥帖地隐藏在代表她身份的象征物中,如同埋入坟墓,不再示人。
她将合拢的护照本,轻轻推回膝盖上的文件袋拉链夹层内,拉好拉链。
飞机开始加速滑行,巨大的轰鸣声和震动充斥着整个机舱。强烈的推背感将所有人牢牢压在座位上。舷窗外的跑道指示灯连成一片流光。
安夏重新靠回椅背,眼帘微微合拢,面容在机舱昏暗的灯光下显得平静得有些不真实。仿佛刚才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完成了一次最普通的文件整理。
只有靠她最近的小何,在那份文件展开又折叠的几秒钟里,看清了那足以颠覆一切的签名空白。他屏住呼吸,再不敢多看一眼安夏平静无波的脸。
位置:东航 MU587 登机口闸门外
时间:航班已推出滑行
“不——!!”
一声绝望到极点、足以撕裂灵魂的咆哮,从顾云深剧烈起伏的胸腔深处硬生生挤出!那声音沙哑、破碎、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不甘的兽性,狠狠撞在缓缓闭合的厚重玻璃门上,又被冰冷的现实彻底吞噬、湮灭。
引擎的轰鸣陡然间拔升到震耳欲聋的顶点!
舷窗内灯火通明。
顾云深那布满血丝的双眼如同淬毒的钢锥,死死钉在经济舱一个靠窗的位置。隔着遥远距离和起雾的玻璃窗,模糊的光影勾勒出那个让他恨入骨髓又燃尽一切的侧影。她的头微微侧向窗户,仿佛对这人间炼狱般的一切置若罔闻。舱内暖黄的光线温柔地勾勒出她的轮廓,却无法渗入她周身三尺无形的寒冰壁垒。距离太远,太模糊。顾云深拼命瞪大眼睛,企图在她脸上搜寻一丝震动,一丝讥诮,一丝哪怕最微弱的得意……
没有。
什么表情都没有。
如同无风的冰面,平静得让人绝望。那巨大的引擎轰鸣似乎在她周身形成一个真空的屏障,将尘世喧嚣与她彻底隔绝。
这份彻底的平静,远比任何胜利者的微笑、任何恶毒的唾弃,更锋利一万倍!
它抽空了顾云深狂吼中最后的力气。撞门的手臂无力地垂落下来,身体晃了晃,再也支撑不住,高大而骄傲的身形如同被狂风摧折的朽木,轰然跪倒在冰冷的地砖上!双膝撞击地面的声音沉闷而屈辱。断裂的玻璃刺扎进膝盖的西装布料,鲜红的液体瞬间弥漫开来,混着掌心的血,在纯白色的地砖上迅速洇开一滩刺目的红,如同盛开的曼陀罗。
那只血肉模糊的手掌无力地摊开在地面,剧痛一波波袭来,他却毫无所觉。冷汗像决堤的洪水从额发、鬓角奔涌而下,在血污遍布的脸上冲出几道狼狈的沟壑。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嗬嗬声,如同濒死的困兽。
那双曾睥睨天下、翻云覆雨的手,此刻只剩下无意识的痉挛。西装外套下,昂贵的衬衣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大片深色水渍,紧贴着他紧绷到极致的脊椎骨廊。一种巨大的、吞噬一切的虚脱感像潮水般淹没了他。心脏在狂跳之后骤然失重,强烈的眩晕感如同巨大的铅球,将他死死压向冰冷的地面。耳边是飞机的轰鸣远去,留下令人窒息的真空感,还有自己濒临失控边缘、粗重到不像人类的喘息。所有的声音、光线、气味仿佛都被抽离,世界只剩下尖锐的耳鸣和一片虚无的白噪点。
输了。
输得彻头彻尾。
从骨髓里,被粉碎成渣。
一道纤细的黑影无声地走到他面前,挡住部分刺眼的光线。陈宇蹲下来,脸色比身后的白墙还要惨白,嘴唇哆嗦着,尝试着去搀扶:“顾总……”
他的声音被彻底无视。
顾云深依旧维持着跪倒在地的姿势,像一尊被时间凝固的、鲜血淋漓的忏悔雕像。粘稠的血珠顺着额头滑下,悬在他低垂的眼睫末端,将视线染成一片模糊而狰狞的红。他死死地盯着自己摊在地上的、沾满血污和碎玻璃的手掌。掌心翻卷的皮肉间,依稀似乎能看到那枚三年前被他无情丢弃、如今却化身为毁灭荆棘的钻戒模糊的倒影。
钻戒冰冷的轮廓和安夏那张毫无波澜的侧脸反复重叠、切割。指甲深深抠进冰冷的地砖缝隙,试图抓住些什么,指尖却只传来摩擦砂砾般的涩痛与绝望的空荡。
那个曾经被他踩在脚下、唾手可得的小妻子,如今在万米高空,带着他永远无法掌控的秘密,朝着一个他暂时鞭长莫及的王国头也不回地飞走了。
而留在地面的,只有这滩刺目的、他自己的血。
跪着偿还。
这杯混合了拉菲和他心头血的断头酒……他终于,尝到了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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